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再贱,前夫 作者:楠封 文案 为报蚀骨之仇姜诺霖化名海若浴血归来。 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血债血偿,比如手刃仇人,但这些都不是最厉害的。 最厉害的是精心布置一个局,让仇人不知不觉走进你精心布置的局里,好比温水煮青蛙,过程很美,结局很惨。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报仇雪恨 搜索关键字:主角:海若,程彬 ┃ 配角:兰兰,张岳,程琳 ┃ 其它:   ☆、第一章   深夜,一条幽深的弄堂莫名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窸窸窣窣,不是很响,生怕被人听见似的,走得有点太过小心。弄堂实在太昏暗,等到了弄堂口被街灯一照,才看见一个走路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的女人有气无力的靠在一根电线杆上。   这么冷的天女人身上只穿一件蓝色单衣,下面是一条牛仔裤,裤子太短,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女人的皮肤白的出奇,像是许久没被阳光晒过,终日待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关出来的。   她冷得直打哆嗦,饿得头晕眼花,插在裤袋里的手紧紧的捏着一枚硬币,一块钱连买个肉包子都不够,而她却还舍不得花。   一想到自己落得如此惨境,姜诺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从南方一路逃亡至此,不敢坐火车,不敢乘飞机,不敢打的,几乎用两条腿横穿了大半个中国。没被抓回去是万幸,苦一点累一点都不算什么。只是现在身无分文,饿得半点力气都没有,如果再这样下去肯定会饿死。   大仇未报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就这样死了不是太冤了吗。   不,我不能死,一定要活下来。   原本靠着电线杆渐渐委顿下滑的身体,因为强烈的求生欲重新站了起来。尽管站起来了,但两条腿像踩在棉花上,感觉整个人像坐在一艘被风浪翻卷着的船上,摇晃得厉害。   此时姜诺霖站在一家旅店门口,这家店装修得古色古香,门楣上悬着一块匾,匾上书着店老板的真迹——聚贤庄。   几个毛笔字飘逸洒脱,由此可见写字的是一个性格豪爽之人。   聚贤庄,不对啊,应该是夜夜夜才对,为什么是聚贤庄呢,难道我找错地方了?明建平给我的地址难道错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临死的时候已经变好了,知道自己当年造下的孽有多深,他愿意悔改,而他悔改的方式就是告诉我影子的藏身地。   可是这里为什么是聚贤庄?难道夜总会改成旅店了?   姜诺霖走到门口,她叩响了门上的一个门环。   尽管已经很晚了,可因为是淡季的关系,店里没什么生意,老板程彬正和几个人在打牌。   怪怪糊了一把清一色自摸,开心的一跃跃到椅子上,蹲在上面,两只手张开边往里合,边笑道:   “打了两个多钟头,终于糊了一把,老子的运气来了。”   坐在下手边的子弹不屑的横了他一眼:   “别高兴得太早,今晚打通宵,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呢,赢到最后的人才是真的赢。”   程彬打了个哈欠,他觉得困极了:   “打通宵吃不消,最多再打两圈,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坐在程彬左边的兰兰笑看了眼程彬,附和道:   “我也有点困,再打两圈就不打了。”   怪怪前面一直输,好不容易赢了一把,见程彬和兰兰都说不打了,就有点来气,瞪着眼睛道:   “你们什么意思啊,看我赢了就不打了是不是?你们到底来得起吗,来不起就别来。”   子弹回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几点了,啊,都已经一点了,真不打了,明天我还要去看病呢,让你姑妈给挂的号,一早就要去,我怕睡晚了到时候起不来。”   “你看什么病啊?”程彬边理牌边问子弹。   子弹皱起了眉头,手揉了揉心口:   “最近老觉得胸口闷,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别遗传了爸的毛病吧?”兰兰和子弹是兄妹,他们的爸有心脏病,所以她才会这么说。   怪怪嘻嘻笑道:   “妈的病传儿子,爸的病传女儿,以此类推,怪怪不会得心脏病。”   兰兰不服气得白了怪怪一眼:   “这可不一定。”   话音刚落,大家就听见门环撞击辅首后发出的清脆的声响。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来,大家都觉得奇怪。   “谁啊?”   “该不会是客人吧?”   “该不会是鬼吧?”怪怪这人有点抽,他也不是真害怕,但故意做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兰兰毕竟是女孩子,怪怪说鬼,她真怕了起来,抓着程彬的胳膊,紧挨着他,怯道:   “管他是谁,都别开门。”   程彬轻轻推开兰兰的手,笑道:   “哪有鬼,怪怪胡说的你也信,我去开门,说不定是客人呢,我这店已经冷清了好几天了,是该有客了。来了来了。”程彬应着外面的敲门声快步走了出去。   沉重的木门吱嘎着开了,外面黑漆漆的,一个女人站在地下,借着近处的一盏路灯程彬打量起了她。老实说一开始看到女人的时候程彬也唬了一跳,女人披散着一头长发,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真面目,的确有点吓人。不过很快程彬就镇定了下来,他是不信鬼鬼神神的,所以并不害怕。   “你——”程彬你了一句,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发现女人没带一件行李,这可就怪了,住店的客人哪有身上不带行李的。   姜诺霖本来不抱有希望,因为她发现自己找错地方了,这里不是她要来的地方。叩了几下门见没人出来开门就想走人,可当她正要走的时候,身后的木门出人意料的开了,一个高高的男人走了出来,问她想干嘛。   “不好意思,找错地方了,打搅了。”姜诺霖不想跟人多搭讪,毕竟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不必要的人最好不要理。   程彬越发奇怪,这女人大半夜的敲了人家的门,问她干什么,居然说找错地方了,看她孤身一人,走路都不稳,像是病了,大晚上的一个女人在外面多不安全啊。虽说这里是古城,治安还算可以,但毕竟这么晚了,一个女人在外面逛荡挺危险的。   程彬也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但不知怎么的他还是叫住了姜诺霖。   “诶。”   姜诺霖回过头。   “那个——,你是住店吗?”程彬伸手摸了摸脑袋,朝姜诺霖站立的地方走去。   姜诺霖已经饿了两天了,她很想有吃的,但又不好意思乞讨。可如果再不吃东西,就真的快饿晕了,大冷天的晕倒在路上很快就会冻死。   “住店的话跟我来,你是来旅游的吗?”程彬感觉有点不对,女人身上只穿一件单衣,这不正常啊,天多冷啊,才穿这么点衣服绝对不正常啊。可她怎么就才穿这么点衣服呢?太穷买不起衣服吗?   程彬特地走到姜诺霖跟前问她是不是想住店,姜诺霖觉得这人到不坏。   “嗯,我想住店,但我身上没钱,你能收留我一晚,给我点吃的吗?十天前我在一个桥洞下醒来,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程彬惊愕了起来。听她这么说,像是失忆了被人扔在桥洞下,也许还有别的隐情,但不管怎样这女人挺奇怪的。   姜诺霖知道自己编的故事有点离奇,可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让面前这个男人同情她,留她在店里住一晚。   兰兰见程彬跑出去开门去了半天都不回,有点不放心就跟了出来。她见程彬站在一盏路灯下跟一个女人说话。兰兰跺了下脚:   “一转身就勾搭上别的女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啊?”程彬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起了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   姜诺霖朝他点了点头:   “我只记得自己叫海若,别的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连是什么地方的人都不知道,刚从桥洞下醒来的时候,头很疼,脑后很大一个包。”   “这样啊——”这到是怪了,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的名字,甭管她是不是在撒谎,看她的样子挺可怜的,连路都走不动,肯定饿坏了。   姜诺霖忐忑着,不知道程彬会不会好心收留她。   兰兰看了看程彬,又看了看靠着路灯站着,身体不停哆嗦的姜诺霖,正要说什么,却被程彬抢了话头。   “来吧。”程彬看了眼姜诺霖,转身朝旅店方向走去。   姜诺霖一阵欣喜,正要跟上去,兰兰往她前面一站拦住了她的去路,姜诺霖起先到没有注意兰兰,借着路灯的光线,见一个年轻姑娘背对着自己站着,她伸手向后,指着的人正是自己。   “她是什么人?”   程彬没理兰兰,侧过头对站在兰兰身后的海若说:   “来吧。”   海若刚往前跨了一步,兰兰猛的回过头,两个人站得很近,脸对脸结实的打了个照面。   两人头顶上正好是一盏路灯,照得可清楚了。   兰兰被海若的样子吓一跳,这女人怎么这么瘦。   海若饿得头晕眼花,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根本没注意兰兰长什么样。   “怎么了?”程彬走了过来,海若忽然抖了起来。   “你没事吧?”程彬感觉不好,这人怎么这样,该不会病了吧。   海若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肯定是饿的,在头皮一阵发麻之后,眼前忽然一黑,人在昏厥的时候可能听觉是最后一个消失的,海若听见有人在那里喊喂喂,喂了几声之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终于还是昏了过去。      ☆、第二章   海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她很久都没有睡床了,都快忘了睡床的感觉。被子有一股烟味,这张床可能是男人睡的。   床是程彬的,海若晕了之后他就把她抱到店里,还让怪怪把在医院做护士的姑妈李蓓叫了来,李蓓一看情况就说要送医。   “掐人中都没反应,瘦得皮包骨,肯定营养不良,还是赶紧送医吧。”李蓓给海若检查了身体,发现问题有点严重。   “送医院?不用了吧。”兰兰觉得没这必要,这女人跟他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救她。   程彬动了恻隐之心:   “那就送医院吧。”   “不行!”兰兰叫了起来。   她这么一叫,大家就全都去看她。   兰兰有点生气:   “凭什么救她呀,她算老几啊?程彬,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干嘛救她啊,你知道现在医药费多贵吗?上次我感冒去医院吊了几天盐水,你知道花了多少钱吗,一千多呢,才一个普通的感冒就花了这么多钱,何况还是个半死不活的呢。”   程彬皱着眉不说话。他想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个事了,救吧正如兰兰所说跟她非亲非故干嘛救她,不救吧良心又有点过意不去。   李蓓是这些人里头年纪最大的一个,现在她以老大姐的口吻对程彬说:   “程彬啊,你可要考虑清楚,救人没错,万一湿手沾面粉甩不掉了怎么办。兰兰刚才跟我说这女人是你在门口捡到的,来路不明呢,这年头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还是送公安吧。”   “我知道。”程彬觉得自己真遇上棘手问题了,不过经过考虑他还是决定救人。   “怪怪,到楼下去开车,还是送医吧。”   “啊,你真要送她去医院啊!”怪怪一脸惊愕。   连子弹都觉得诧异:   “彬子你该不会疯了吧。”   兰兰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用眼梢不耐烦的瞥了眼程彬,冷道:   “他脑子进水了,像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救她干嘛。”   程彬看向兰兰:   “人家怎么就不三不四了?”   兰兰鼻子里哼了一句: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我看啊这女人不是吸毒就是暗||娼,八成是吸毒的,你看她瘦成那样。”   兰兰到是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大家不也都这么想的吗,李蓓忍不住提醒程彬:   “彬子,算了吧。”   程彬见大家都反对,反到执拗了起来:   “人是我救的,将来要是出什么事有我来负责,怪怪,把你的车开到门口,我们这就去医院。”   “真要去啊?”怪怪奇道。   程彬认真道:   “真要去。”   怪怪见程彬这么坚决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好,我下去开车。”   怪怪刚下楼,海若就醒了。   李蓓喂她喝了点糖水,海若原本苍白的脸稍微有了点血色。等明天李蓓还要来给海若吊葡萄糖,现在太晚了,没地方买葡萄糖。   海若见站了一屋子人,男男女女都有,这些人看上去都很年轻,一个个睁着好奇的眼睛看她。   “走走,都出去,让她好好休息。”李蓓把大家叫到外面。   “你睡一会。”程彬回头对海若笑道。   海若朝他点了点头。她朝四周看去,房间显得有点凌乱,衣服裤子堆在窗台下面的一只藤椅上,地上放着几双鞋,其中一双黑色皮鞋插着两只袜子,袜子肯定是脱下后顺手塞在皮鞋里的。衣橱的一扇门开着,里面挂着几件衣服几条裤子。   李蓓带大家来到楼下,这里她最年长,觉得针对今天晚上这个事她得发表一下意见。   “彬子,现在人醒了,你打算怎么办?”   程彬不言语,给自己点了跟烟,坐在沙发上抽了起来。   兰兰有点诧异,程彬烟瘾不大,一包烟能抽一个多星期,每当他抽烟的时候说明正在想心事。   兰兰觉得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得着想吗,哪儿来的送哪儿去呀。   “我同意李姐的,送公安。”兰兰看向子弹,问他:   “哥,你什么意思?”   子弹是兰兰的亲哥,不过因为从小惯着兰兰,基本都听妹子的。   “等天亮了送公安吧。”   又一个送说公安的,加上兰兰自己,等于有三个人主张送公安,这里一共五个人,只要有半数以上的人答应就行了,至于怪怪和程彬的意见在兰兰看来没必要再征求,反正少数服从多数。   她击了一下掌,道:   “就这么定了,明天送公安,这事本来就不是你该管的,李姐你说是吗?”   李蓓点了点头,不过她发现程彬低着头只顾抽烟,到现在为止连句话都不说,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彬子,你打算怎样?”   兰兰笑着坐到程彬边上,把头靠在程彬肩上,亲昵道:   “彬哥当然主张送公安咯。”   程彬别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兰兰:   “你咋知道?”   兰兰吃了一记闭门羹,她原本想秀恩爱的,没想到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脸立即拉了起来:   “不送公安你想干嘛,留她下来终究是个祸害。”   程彬越发疑惑起来:   “你咋知道人家是祸害?”   程彬真是太不给兰兰面子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这么大声的对她说话,一点都不知道温柔,兰兰生起气来,她一生气就是雷霆之势,只见她呼啦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像在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噌一下就起来了。   兰兰一改刚才的小鸟依人,瞪着眼睛愤愤的看着程彬,厉声道:   “你如果想收留她,我就跟你没完!”她凑到程彬耳边,好像程彬是聋子似的,加大音量:   “你要想留她下来,我跟你没完,跟你没完!”   “去去去。”程彬不耐烦的推开兰兰。   兰兰有气没地方撒,就拿脚踢茶几,玻璃茶几被她踢翻在地。   李蓓上来劝:   “好了好了,别闹了。”   见有人劝和,兰兰更加骄矜起来,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边哭边骂程彬不懂事,她怎样替他省检,这家店如果没有她,该铺张浪费成什么样了,幸好有她,才有盈余,才把店经营得这么好,虽然是淡季但因为有结余的关系不至于维持不下去。要是没有她,凭程彬东手拿来西手去,大手大脚的做派遇到淡季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李蓓知道兰兰正在气头上,无论她说什么她都附和,李蓓心里想的是,你对彬子这么好人家偏不领你的情啊,即使你放弃在大城市做白领的机会跑到这家鸟不拉屎的店里来打杂,他也不要你呀。李蓓觉得兰兰可惜了,把青春贴在一个并不爱她的男人身上,不值啊。   第二天李蓓买了葡萄糖来给海若吊。   “你好好休息。”李蓓对海若笑道。   海若对她点了点头:   “谢谢你。”   “别客气,是你运气好,老板愿意救你。刚才进来的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他叫程彬。”   程彬?这名字有点耳熟,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海若觉得自己应该听过这个名字,但又记大不清是不是真的听过,毕竟这个名字太普通了。   李蓓把藤椅上堆积如山的衣服挪到橱柜里,腾出一点地方好坐。   “男人到底是男人,房间弄得像垃圾堆似的,还好兰兰时常替他收拾着点,否则就真成垃圾堆了。”李蓓冲海若苦笑着。   海若不知道这些人的关系,但从早上到现在李蓓已经在她面前三次提兰兰这个名字了。   李蓓在藤椅上坐下后,笑眯眯的开口了:   “你真失忆了?连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都不知道啊?”   海若点了点头,心想:“她怀疑我?”   李蓓啧起了嘴:   “怪可怜的。”她垂下眼睑像在想什么。   海若等她开口,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要问的。   李蓓把藤椅往床边移了移:   “我看这样吧,我来帮你恢复记忆,我是做护士的,你也知道做护士的人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我做护士已经快二十年了,形形□□人看得多了,对人的心理有一定的研究,虽然没有读过专门的心理学课程,但我想自己应该可以。不如这样,我问你答,看能不能帮你恢复记忆。”   海若心里冷笑,转了个大弯还不是想试探我。   “我也想早点恢复记忆,这样就可以回家了,李姐你问吧,凡是我想得起来的就说。”   李蓓笑道:   “这就对了,那么我们开始吧,现在我好比是心理医生,我来问你,你知道自己几岁吗?”   海若摇了摇头。   李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看我这脑子,你失忆了当然什么都不知道,我还问你几岁,傻不傻,你属兔的吧?”   最后一句“你属兔的吧”属于冷不防说的,这是李蓓的高明之处,也是她的狡猾之处,想海若入她的圈套,如果海若属兔就会说是,如果不属就会说不是,这是下意识的,因为人都知道自己属什么,没有人不知道自己属什么,除非这人是傻的,或者失忆的。   李蓓很为自己的小阴谋得意,她密切注意海若,连她脸上的微表情都不放过。   然而让李蓓觉得失望的是,海若除了摇头就什么表情都没有了,李蓓从她茫然的神情上一点都看不出像在装的样子。      ☆、第三章   经过一番试探,怀疑海若装失忆的李蓓什么都没发现。   “盐水没这么快吊完,你先睡一觉,我等下再来。”   海若点了点头:   “谢谢你李姐。”   李蓓眯着眼笑:   “你老说谢,都谢的我不好意思了,睡吧,等睡醒了就好了。”李蓓替海若掖了掖被角。   海若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她顺利过了李蓓这一关,刚才她试探自己的时候神经一直高度紧张,还好自己演技不错,反应也快,李蓓什么都没试出来。李蓓关上房门走了出去,海若真觉得有点累了,不一会她就睡着了。   兰兰在厨房熬猪油,李蓓打趣她:   “好贤惠啊。”   兰兰回头一看见是李蓓:   “他爱吃猪油拌面,拌的时候放点葱花可香了,本来我不吃油腻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也变得爱吃了,这一碗猪油不出二个星期就都吃完了,吃完了还得熬,唉,真烦人。”   厨房里有一张小方桌,如果人不多兰兰和程彬就在这张桌子上吃饭,桌上垫着一块玻璃,玻璃下面压着一幅拼图,拼的是一幅风景,秋天的白桦林,李蓓欣赏起了拼图。   “你真聪敏,连拼图都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   李蓓走到兰兰身后,两只手放在她肩上,兰兰比李蓓略高,李蓓侧过头去看已经熬了小半锅的猪油:   “你就是聪明,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将来要是彬子娶了你,你就更贤惠了。”   兰兰最爱听这话,李蓓仗着自己比这些人大,无论在程彬面前还是在兰兰面前她都喜欢说笑两人。   在程彬面前说笑的时候,程彬几次都否认,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程彬不喜欢兰兰,只是兰兰太固执,坚守着一份看不到结局的爱。   兰兰指了指楼上,问李蓓:   “她睡了?”   “嗯,我刚才试探过,看样子不像装的。”   “切。”兰兰冷道:   “人家那是演技好,你想哪有人失忆了还知道自己叫什么的,别的都忘了,连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也忘了,唯独记得自己的名字,这不怪了吗。”   李蓓点头:   “这到是,但我试了,什么都试不出来。”   兰兰抿嘴一笑,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表情:   “看我的,我就不相信她还能在我面前装。”   程彬的这家店开到现在也已经十年了,虽然他是老板,但却不怎么管店里的事,隔壁有一家棋牌室,程彬是棋牌室的常客,输赢不大,程彬技术好,手气不好,有时候赢有时候输。   店基本有兰兰子弹兄妹管,子弹负责买菜做饭,兰兰什么都干,大事小情都有她管,她早就把自己当作这家店的女主人了。   一小时过去了李蓓见差不多了,就上楼去看海若的盐水是不是吊完了。兰兰跟在李蓓身后一起上了楼,她熬了点粥,粥上飘着几根咸菜,像这种饿久了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好的,否则会出问题。   兰兰端着碗不方便开门,走在前面的李蓓打开房门。   “咦!”一进去,李蓓的眼睛就往床上看,床上居然没人。   海若已经起来了,坐在藤椅上叠衣服。   “李姐。”海若抬头朝李蓓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叠她的衣服,床上整整齐齐码着刚叠好的衣裤。   李蓓边上站着兰兰,兰兰的脸沉了沉,程彬的衣服要她来叠,兰兰心里窝塞,恨不得上去抽那个女人的嘴巴子。   盐水瓶挂在衣帽架上,已经空了。   李蓓走上前:   “是你自己把针头拔掉的?”   “嗯,我一觉醒来看快吊完了,就自己动手把针头拔了下来。”   “哦。”李蓓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句,她的视线下意识的落在海若手上,刚才就是用这只手吊盐水的,手背上还贴着橡皮膏。   “吃饭吧,把衣服放下,这种事情用不着你来做,你一个病人只管养病就行了,快把衣服放下。”房间里没有桌子,只能把粥放在床头柜上。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煮了碗粥,你喜欢吃就吃,不喜欢吃就不吃吧,你别客气,要吃什么跟我说。”兰兰笑盈盈的,显得很友善,可她的手却把海若叠好放在床上的衣服裤子一件件抖开。   海若想:“她不喜欢我叠的衣服?还是——”转念一想,海若就明白了,她不是不喜欢我叠的衣服,而是衣服是店老板的,谁都不许碰,看来她挺强势的。   “谢谢你替我熬粥。”几天没吃东西的海若吃什么都觉好。   兰兰把抖开的衣服重新叠好,有的挂在橱里,有的放进抽屉。   “几天不给他收拾乱得什么似的,唉,男人没一个爱干净的,这个抽屉专门放内衣裤,他到好,什么都往里塞,看看,连打火机都有。”兰兰真的从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翻出一把打火机,她抱怨归抱怨,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   兰兰的一系列举动像是对海若的宣战,海若觉得她和店老板之间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   “吃完了啊,还要不要,锅里还有呢,我去给你盛。”   海若笑道:   “不用了,我饱了。”   “没关系,我再给你去盛点吧。”   “真的不用了,我真的饱了。”   “你别客气,就把这里当你自己的家,我和程彬商量过了,等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帮你找家里的人。”   海若心想:“她这是好心还是试探,估计又来一个试探我的。”   “我连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都不知道。”海若垂着头幽幽的说。   兰兰拨拉开海若脑后的头发,仔细翻看了起来:   “没有伤口呀,连划拉的痕迹都没有,怎么就失忆了呢。”兰兰一会把海若的头发撸到左边,一会撸到右边,这样似乎还觉不过瘾,又海若一头又黑又厚的头发拂到前面,头发遮住了脸,只露出后面一截白皙的脖子,乍一看怪瘆人的,女鬼似的。   “你的脑袋好好的呀,怎么就失忆了呢?”兰兰笑眯眯的说。   海若拨拉干净拂在脸上的头发,她怎么觉得自己像个东西似的,被人玩了一把,兰兰落手挺重的,她是手指头用力,揿着自己的头皮,现在头还有点疼呢。   “我也很想知道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桥洞下面,当时感觉头很疼,我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兰兰干笑了笑: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李姐,你是护士,形形□□的病人看得多了,知不知道失忆的人什么样?”   李蓓摇了摇手: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们医院有脑科,不如这样吧,改天带你去医院看看,照个CT,做个磁共振什么的不就都知道了。如果你是脑外伤引起的失忆,那就得治。”   海若知道李蓓和兰兰一唱一和试自己来着,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装。   兰兰问海若:   “我记得你说过,从桥洞下醒来的时候发现脑后很大一个包,刚才我检查了一下你的脑袋,没发现有伤口呀。”   海若冲兰兰笑了笑:   “本来是有一个很大的包,现在好了。”   “呵呵。”兰兰冷道:   “好的真快。”   海若知道兰兰讥讽她,她只装听不懂。   “我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忆的,但上医院检查要钱,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海若尴尬的笑了笑。   李蓓也是铁了心要试探海若,她就不相信一个人的演技还能好到这个份上。   她柔声对海若说,样子就像一位体贴入微的老大姐: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替你解决,兰兰,怎么样,你也出一份。”   “没问题,只要能帮海若恢复记忆出就出吧,最好马上恢复记忆,这样就可以回家了,海若你想家吗?”   海若点了点头:   “怎么不想,连做梦都想,我一直都在努力回忆,但我的脑子像被人掏空了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你怎么记得自己叫什么?”   海若一脸茫然:   “我也不知道。”   兰兰抿嘴一笑,眼睛朝李蓓轻轻一瞥,李蓓看到了兰兰递给她暗含深意的眼神,也是抿嘴一笑。   两人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做得很隐蔽,但还是被海若发现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天都被试探了两次了,后面可能还有。我一定不能露出马脚,装失忆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难在每时每刻都要提高警惕,不能松懈,免得被人从微表情上看出端倪。   兰兰站在水斗前洗一条鱼,鱼是子弹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子弹坐在餐桌旁喝茶,李蓓站着打鸡蛋,她最拿手鸡蛋饼,今天兰兰留她下来吃晚饭,她要露一手。   “真狡猾啊,你试,我也试,我们两个一起试,就是什么都试不出来。”兰兰拿刀刮鱼鳞,刮得重了点,鳞片飞溅了起来。   买的鲤鱼,鱼鳞特别腥,但在油里炸炸再放点葱姜就十分入口。   李蓓转身到吊橱里去找面粉:   “这么试还试不出来,不会真失忆了吧?”   兰兰笑道:   “李姐年纪比我大,照理社会经验应该比我丰富,但我看呀李姐你太嫩,人家那是装的,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唯独知道自己叫什么,这可能吗,这不可能啊。”   兰兰话音刚落子弹就接了过去:   “可能啊,怎么不可能,国外有一个人车祸之后也失忆了,只记得两小时以内发生的事,过了两小时脑子就又一片空白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知道吗。”      ☆、第四章   兰兰瞪了眼子弹,沉声道:   “你闭嘴,她如果不是装的,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噗。”子弹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每回你说这句话都是输多赢好,就你生日那天还跟我打赌来着,说我心脏不可能有问题,当时你也说如果我心脏有问题你的名字就倒过来写,现在你可以倒过来写了,今天去检查了身体,医生说我有轻微心肌炎。”   兰兰用像看外星人的眼睛看子弹:   “有没搞错,你有心脏病还这么得意啊。”   子弹一脸认真:   “我不是得意,我摆事实讲道理,你别跟人打赌,因为你经常赌输。”   李蓓笑看着两人,兄妹两玩惯了,拿生病这种事打赌也不足为奇,只要他们兄妹不介意,别人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就在这个时候程彬走了进来。   “谁赌输了?”程彬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子弹说你经常赌输,就顺了话头。   “咦,今天怎么停的这么早?”兰兰已经刮好鱼鳞了,她的手上还沾着鳞片,正想洗,程彬进来了,就往边上挪了挪,拿嘴努了努水龙头,对程彬说:   “把手洗了,摸了半天牌多脏啊。”   程彬举了举湿漉漉的手:   “早洗了。”他在餐桌旁坐下,倒了一杯子弹面前的功夫茶喝了起来。   “正山小种,不错。”程彬抿了一口茶。   兰兰边洗手,边回头看程彬:   “少喝点红茶,你内热。”   “一点都不热,我还嫌冷呢。”程彬穿的不多,虽说外面不是很冷,但好歹也入冬了,而他身上只穿一件夹克。   兰兰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刚洗干净的手在擦布上揩干:   “棉衣羽绒服都给你拿出来了也不知道穿。”兰兰嘴上埋怨,行动还是很利索,跑到楼上去给程彬拿厚衣服。   程彬的房间被海若睡了,站在门口的兰兰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她开门走了进去。   海若站在那里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   兰兰奇怪了,这件蓝颜色的羽绒服怎么这么眼熟啊,再仔细一看,她倒抽一口冷气,这衣服不是我的吗,我的衣服怎么就到她身上去了。   “这衣服——”兰兰毕竟不好意思直说这衣服是我的。   海若笑道:   “这是老板给我的。”   兰兰僵笑着说:   “老板给的啊?”   海若点了点头:   “嗯。”   臭大饼,居然拿我的衣服做好人,兰兰恨得咬牙切齿,但不好发作,只能憋着,通过一系列事情,兰兰的醋意越来越浓,浓得快要化不开了。   “衣服挺合身,穿在你身上就像穿在我身上一样,这衣服是我的,不过算了,给你穿吧,我这样的羽绒服有好几件呢,反正你没衣服穿,拿去吧。”   海若诧异的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歉意的笑道:   “我不知道是你的。”   “不知道不也穿了。”兰兰像是不经意说的这话,就像走路的时候不经意被从边上经过的人碰了一下手臂那样。   “咦,程彬的厚衣服放哪儿去了,怎么不在橱里,会不会在储物间?不可能啊,我记得晒过之后放在衣橱里的,上哪儿去了呢?真是的,想要找的时候偏偏找不到,不想找的时候偏又出来了,烦人不。”兰兰踢了一脚藤椅,藤椅阻碍了她,踢开之后好站在那里找衣服。   海若想穿了衣服到楼下去,没想到兰兰进来了,她是来替程彬找衣服的,看来她把程彬照顾的很好。兰兰对海若膈应,海若早就发现了,她踢了藤椅一脚,藤椅正好撞在海若的小腿上,兰兰就当没看见,继续探身在衣橱里捣腾。   “找到了,就是这件。”兰兰抖开一件军绿色棉衣,衣服透着薰衣草的味道。   她抱着衣服看了看海若,问她:   “你要出去?”   “我想下去坐坐。”   兰兰瞥了海若一眼,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她那个架势像在跟谁怄气似的,一扭身就走了。   海若吁了口气,这姑娘真是好大的脾气,不但脾气大,醋劲也大,好像我要勾引她喜欢的男人似的,防贼似的防我。   “把衣服穿上。”兰兰拎着棉服的领子替程彬穿衣。   程彬道:   “我不冷。”   “冻感冒了就不划算了,才穿这么点衣服,我看着就觉得冷,快穿上吧。”兰兰坚持让程彬把衣服穿上,程彬拿了衣服,把它挂在椅背上。   “在家里穿什么衣服。”   兰兰真是哭笑不得:   “在家里就不用穿衣服了吗?这什么人呢。”   “咦,你怎么下来了,干嘛不在床上躺着?”李蓓一转身见海若站在橱房门口。   “想下来走走。”海若笑道。   “来来,过来坐。”子弹朝海若招了招手。   程彬让出自己的椅子给海若坐,他倒了一杯茶放在海若面前:   “喝茶。”   “谢谢。”   兰兰现在不能见海若,一看见她就来气。   吃了饭,李蓓就回去了,兰兰见程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走了过去。她抬头朝楼上看了眼,二楼是海若的卧室,如果说的确切点应该是程彬的卧室,兰兰手上削着一只苹果。   “晚上不出去打牌了?”   “不打了。”程彬伸了一个懒腰。   兰兰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程彬:   “喏。”   程彬摇了摇头,他对苹果没兴趣。   兰兰皱起了眉头:   “你这个人呀,整天不吃水果,家里的苹果都快放烂了,快吃吧。”兰兰伸手把削好的苹果递到程彬嘴边。   程彬头一别避开伸到嘴边的苹果,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睡觉了。”   兰兰先是一脸诧异的看着程彬的背影,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我跟你商量个事。”兰兰快程彬一步站在楼梯口。   程彬打了个哈欠: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昨天一晚上没睡好,困得要命,啊——”程彬又打起了哈欠,可见他真的困了。   兰兰朝楼上努了努嘴:   “那个女人你准备怎么办?”   程彬靠在楼梯扶手上,看了眼墙上的钟:   “都十点了。”   兰兰等他的话等得急死了,而他却是一副散漫的样子,兰兰拿手在程彬腰上捅了一下,不耐烦道:   “说呀,你准备怎么处理她?我可告诉你,你别想歪主意,见她可怜如果想留她下来什么的我可不答应。”兰兰嘟起了嘴,一副如果你不听我的就来试试的架势。   程彬笑道:   “人家怪可怜的,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留她住几天再说——”   “哼。”兰兰鼻子里哼了一句,冷道:   “留她住几天,你做梦,这种话你也信啊,试问一个失忆的人怎么会知道叫什么,知道自己叫什么唯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这么low的谎言你也信啊?”   程彬转身上楼:   “这事你别管。”   兰兰扯住了程彬的胳膊,她一步跨到程彬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她手往腰际一插,身子一挺,干干脆脆回答程彬:   “这事我管定了。”   程彬推开她,皱眉道:   “好好,管吧管吧,快让开,我都困死了,你还在这里搞不清。”   “臭大饼,跟你说正经事就说要睡觉,哼。”兰兰恨恨的跺了一下脚。   海若都住在店里一个多星期了,程彬一点都没有撵她走的意思。其间带她去医院检查过,做了脑CT和核磁共振,她的脑袋受伤,好着呢。两天前带她去过公安局一次,想查一下失踪人口,按照海若自己说的她在桥洞下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大家怀疑她可能遇到了车祸,肇事司机怕承担责任,把当时昏迷的她放在桥洞下。如果她的家人发现她不见了说不定会报警,这样一查失踪人口不就知道了。   然而公安局之行无功而返,失踪人口查不到。   兰兰决定把海若留在局里,这种事交给警察处理就行了,何必多管闲事呢,反正如果他们找不到她的家人,会送她去收容所。   兰兰真怀疑程彬脑子进水了,他居然答应留那个女人下来。这也是那个女人会作怪,在程彬面前哭哭啼啼,说什么不想去收容所,那种地方太复杂,什么样子的人都有。   程彬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好,被她这么一哭就心软了。兰兰为此跟程彬吵了一架,吵完之后就回去了,她在家住了三天,天天等程彬的电话,她不能纡尊降贵呀,当时回来的时候何等雄赳赳气昂昂,所以她是不能自己回去的,这样多没面子呀。   然而在家里待了几天之后,兰兰就想店里了,她后悔当初怎么就意气用事了,走了之后到是给程彬和那个女人制造机会了。   李蓓这几天出差在外,否则她到可以做个中间人圆一下。   在家里住了三天,兰兰实在憋不住了,早上因为拖鞋的问题和妈拌了几句嘴。   “你做的鞋我穿不惯,以后别做了,这鞋做的又难看又老气,谁要穿啊。”   兰兰妈退休在家闲来无事喜欢做做鞋,绣绣花,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他们家的棉拖鞋都是纯手工制作,唯独兰兰不喜欢穿,别人都没意见。   “你不是嫌我做的鞋不好,是想店里了吧?这几天住在家里,你老不舒服,嫌这嫌那,就连你爸新剃头了一个头你都有意见。”真是知女莫若母,兰兰妈一针见血戳到了兰兰的痛处。      ☆、第五章   兰兰把腿往茶几上一搁,坐那看起了电视,兰兰妈拿平板拖拖地。兰兰不断调着频道,兰兰妈见了笑着说:   “想回去就回去吧,这又有什么,两个人吵架很正常,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不反对你,程彬是个好人,我和你爸都喜欢这个年轻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和他还那样,照你爸的话说不温不火,不冷不热,如果他真喜欢你,我想你们早就应该结婚了。我知道你不爱听妈妈说这话,但你不爱听我也要说呀,谁让你是我的女儿呢,你要不是我的女儿,我才懒得管呢。兰兰啊,我看还是算了,人家对你没意思,你何必这样呢,这样空耗着妈看了心疼啊。”   兰兰妈说着说着就流泪了,她擦了擦眼泪,在兰兰边上坐了下来,笑看着女儿,一脸温馨。女儿是他们夫妻的骄傲,两夫妻没什么文化,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而他们的女儿却很有出息,从小读书就好,后来还考进了名牌大学,长得也不差。可不知怎么居然鬼使神差喜欢上了一个开旅店的小伙子,虽说小伙子也是一表人才,他们两夫妻也喜欢,所以从来没有反对女儿做出的决定,哪怕她放弃在大城市当白领的机会甘愿留在小县城他们也没阻拦过。   可是眼看着女儿的青春快没了,吃了年饭就二十八了,可她和程彬的事还没敲定下来。程彬不喜欢兰兰,大家早就看出来了,程彬也从来没有含糊过,当着兰兰的面拒绝过几次,可兰兰就像中了邪似的,劝上去的话一句都听不进。   兰兰是想程彬亲自过来叫她回店里的,可三天过去了,程彬连个电话都不打过来,兰兰实在憋不住了,她想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店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女人,她在店里始终是个祸患,说什么都不能留她下来。那女人现在简直是她的心头大恨啊。   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店里,自己走的又自己回去,唉,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自己一时冲动走的呢。   兰兰不在店里这几天,到是来了一拨客人,把楼上楼下的房间全都住满了,栖凤阁的丽丽过来帮忙。海若也不闲着,有可以搭手的地方绝不含糊。   丽丽喜欢化很妆的妆,涂着蓝色的眼影,鲜红的唇膏,厚厚的粉底,留着一头大波浪长发,身上的衣服也艳丽,大红大绿,亮黄闪金,整个人给人一种调色板的感觉。   海若发现丽丽不像兰兰,对人比较亲切,知道海若的来历后也没用有色眼镜看她,还是客客气气的。海若一看便知丽丽是风月上的人物,她对程彬也好,看程彬的眼神总跟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   “你不想家吗?”丽丽吸一口夹在指间的烟,做着美甲的手指显得特别修长。   “想,怎么不想。”海若幽幽的说。   丽丽笑了笑,吸了几口烟之后才开口: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海若苦涩的笑了起来。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哪里还敢想将来的事。”   丽丽烟吸得快,不多一会就吸完了,吸完一支又点一支,海若这才知道她的烟瘾有多大。   “这也不是个事呀。”丽丽在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特地说给海若听的。   “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我根本不敢想以后的事,也许以后我会恢复记忆,也许不会,一辈子就这样了,老板收留我是好心,但我有手有脚必须自食其力,可我什么都没有,没身份证,没户口,没学历,我能去做什么呢。”   丽丽笑了起来:   “你到是挺有志气的,不想靠别人。夜夜夜最近在招服务员,你想去吗?”   夜夜夜,这个名字从丽丽嘴里迸出来的时候,海若的心紧了紧。她历经千辛万苦想要找的不就是这家夜总会吗。懵懵懂懂跑到旅店来的时候以为夜总会改成旅店了,没想到夜总会还是夜总会,它仍然在。   “夜夜夜是什么地方?”海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说起地方啊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像你这样的正经人肯定看不起。”   海若笑道:   “丽丽姐说哪儿去了,我现在只要有个地方可以住,有份工钱可以拿,什么都干。”   “哈哈,你别逗了,还什么都干呢,让你卖卖吗?”丽丽说话一直都是直来直去,她见海若脸露羞赧,拍了拍她的肩,笑道:   “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呢,别介意。他们店招的是普通服务员,端茶递水那种,如果你想干,我跟他们的老板小刀说一声那是一句话的事。”   “我干我干,只要给工钱我就干。”   丽丽见海若一副猴急的样子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她自食其力的欲望还挺强的。   程彬得知海若要去夜夜夜做服务员的时候有点诧异。   “那种地方很复杂的。”程彬对海若说。   海若点了点头:   “这个我知道,但是丽丽姐说了,在那里做服务员一个月有两千块的收入呢。”   “切。”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兰兰已经回来了,回来后就听说海若要去夜夜夜做服务员,她心里也不知道是得意还是什么,在程彬和海若说话的时候老不阴不阳的插嘴。   海若刚说那里的工资有两千多,兰兰鼻子里哼了一句,阴阳怪气的开口了:   “哟,两千多呢,比我挣得还多,我也要去,看在钱的份上就什么都干了,钱多好啊,比什么都好,干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无非就是干嘛。”   海若知道她指桑骂槐挖苦自己,懒得理她,就当没听见。   丽丽伸手指了指程彬,笑道:   “既然不放心海若去夜夜夜上班,让她留在店里怎么样,只要你这个老板一句话,海若就是这里的员工了。”   程彬笑了笑,刚张了一下嘴,还没来得及说,兰兰就很冲的插了进来:   “丽丽姐,你说什么呢,店里早就入不敷出了,还要请人啊,再请人的话,就得喝西北风了你知道吗?”   丽丽笑得有点尴尬:   “我开个玩笑。”   兰兰一旦脾气上来谁都面子都不顾,平时她跟丽丽的关系算铁的,但现在一本正经绷起脸来说事的架势好像跟丽丽有仇似的。   “丽丽姐这么热于助人,为什么不让她到你店里去做事。”   丽丽原本窝在沙发里,见兰兰说出这种话,坐直了身体,丽丽讶然了起来:   “这怎么行,我那种地方怎么能让海若去。”   兰兰乜斜了丽丽一眼,冷道:   “你那种地方跟夜夜夜那种地方又有什么区别。”   有道是当着矮人不说矮话,兰兰反其道而行,当着矮人就说矮话。丽丽不想跟她争,起身站了起来:   “今天额头碰天花板了,撞得好大的运气啊。”   “丽丽姐,你走了啊?不留下吃晚饭吗?”   丽丽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说:   “不吃了不吃了,我得看着我的店去,店可是我的命根啊,我就靠我那店活着了。”   这话说得酸了点,丽丽这样是被兰兰闹的,但海若发现兰兰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非但没有,还一脸得意,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海若发现当兰兰和丽丽互相攻讦的时候,程彬完全置身事外,他拿着手机翻看着些什么,丽丽走的时候正好从他身边经过,他连头都不抬一下,继续看他的手机。   吃了晚饭兰兰在厨房洗碗,本来海若在洗,兰兰用身体一挤,海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站久了都会觉得头晕,被兰兰这么一挤,便往后踉跄了几步,还好撞在门上,缓冲了一下,否则就要摔跤了。   程彬把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他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朝海若多看了一眼,她咚一声撞在门上的时候,程彬往这边探了探身,脸上的神情立即变得紧张起来,见海若没事,才朝大厅走去。   “来喝茶。”程彬有饭后喝茶的习惯,而他喝茶又比较讲究,茶盘、茶盏、茶壶、茶宠一应俱全。   “爱喝红茶还是绿茶。”   “随便。”   “红茶吧?”程彬看向海若,征求她的意见。   “嗯。”海若对喝什么茶无所谓。   程彬泡茶的手势灵活老练,他的茶宠是一只金蝉,颜色已经成金黄色了,本来可不是这个颜色的,是茶叶汁淋得多了才变的,看茶宠的颜色就知道他喝茶有些年头了。   “真的决定去夜夜夜做服务员?”程彬低头呷一口泡得滚烫的热茶。   海若没他这么会喝,得吹凉了再入口,她啜尖着嘴抿了一小口。   “我不介意去那种地方上班的。”   程彬别过头冲她一笑。   “你不介意就好。”   两人陷入了沉默,程彬喝他的茶,偶尔问一句海若要不要再来一杯,海若一杯茶喝得很慢,几次摇头说不要。程彬想:“她大概不喜欢喝茶,这到难为她了,人家不爱喝还拉她过来陪喝我。”      ☆、第六章   兰兰洗好碗来到大厅,一进来就见程彬和海若坐着喝茶,两个人相对无言,各自喝着面前的茶。男的温文尔雅,女的娴静温柔,如果不知道的人走进来一看,还以为两人是情侣。   海若听见兰兰的脚步声从厨房那边传来,等她回过头去的时候兰兰拉长着脸站在那。她举了举手上的茶盏,笑道:   “你也来喝。”   兰兰脸一沉,看都不看海若,海若被她弄得有点尴尬,她主动搭讪是想缓和跟兰兰之间紧张的关系,但人家偏不领情,海若想:“她心眼太小,这种人是很难相处的,等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之后我就搬出去住。”   海若并不打算在店里常住,兰兰以为她死皮赖脸硬留在这里不肯走,她又着急又窝塞又担心又气愤,乱七八糟的感情交杂在一起,终于控制不住在程彬面前抱怨了起来。   “你现在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吧?”   程彬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   兰兰快气炸了,她伸手朝楼上一指,愤愤的说:   “那个女人是什么货色,你现在看出来了吗?”   程彬淡然道:   “没看出来。”   “你——”兰兰气得说不出话来,程彬跟自己怎么老不在一个磁场上,反正她是一眼就看出海若不是正经女人,但可气的是程彬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察,是不是男人都这么迟钝啊,还是见人家有几分姿色,就想入非非了。又或者那女人实在太有手段,趁自己不在店里那几天,魅惑了程彬。   “丽丽姐跟她说的可明白了,夜夜夜是夜总会,她不是三岁小孩,不会不知道夜总会是什么地方,但是你看她,还是要去,哪个正经女人愿意去那种地方,我敢打赌,她肯定是鸡。”   程彬替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   “你别说的这么难听。”   “哼。”兰兰冷哼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彬伸了个懒腰,道:   “你想得太多了,你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呢?她是什么人,这是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也是为了谋生,如果不是丽丽介绍去的,你让她上哪儿去找工作,她就连身份证都没有。你就别多想了,早点睡吧。”   程彬收拾起喝茶工具,嘴里哼着一首曲子,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他越是乐呵,兰兰就越气,程彬是个乐天派,兰兰就喜欢他这一点。可现在的兰兰快气死了,而程彬你居然还乐,这是故意跟我作对吗。人一旦气过了头就容易胡思乱想,兰兰觉得自己不在店里那几天,那个女人肯定狐媚子似的勾搭过程彬,否则程彬怎么会这样,他太维护她,维护得好过分。   这天夜里兰兰失眠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失眠,可能年纪大了的关系吧。其实兰兰心里明白,自己这样都是因为程彬的关系。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就连手都没有碰过自己,程彬不喜欢我,是真的,他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而我却还在那里死乞白赖。我真的好痛苦,好无助,好想有一个人来安慰我。我长得不差呀,而且还有学历,程彬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本来还有点希望的,哪知半路杀出那个女人,当我看不出来吗,程彬你如果对她没意思,会留她在店里住下吗。兰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后来索性不睡了,开了台灯坐在床上想事情。她越想越气,伸手砸了下被子,身子往下一滑,一骨碌钻到被子里,蒙着头,两条腿在那里乱蹬,发泄一通之后觉得心里舒服点了,迷迷糊糊睡去了。   第二天晚上海若就去夜夜夜上班了。   明建平给她看过影子的照片,海若知道他长什么样。影子半年前犯了事,跑到云南来投靠一个叫大哥大的人,明建平临死前告诉海若,影子在大哥大手下做马仔。大哥大在城中开了一家很有名的夜总会,影子在里面当主管。   海若刚来,不好跟人打听什么,只能凭自己的眼睛观察。毕竟是做这种生意的,养着一帮打||手,名义上说是保安,但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影子很受大哥大器重,不会是打||手一类的角色,听说这里的负责人叫小刀,莫非是他?毕竟影子是犯了事逃出来的,即使改了名字也不足为奇。   只是来到这里都快十天了,从来没有见过小刀。私下也听别人议论过,小刀跟这里的妈妈桑罗艳关系暧昧,罗艳每天都来店里坐镇,客人很多都是不安分的,欺负了姑娘,姑娘哭着跑去告诉罗艳,这个时候她就出来打圆场。到底是欢||场上的人物,会说话,无论多难伺候的客人,她都能四两拨千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刀切豆腐两面光。   这天海若给坐在楼下大堂的几位客人送饮料的时候,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忽然一下把她抱坐在腿上。这里的客人也分三六九等,楼下的都是普通客人,有的第一次来,有的跟朋友一起来,也有到古城来游玩的旅客吃野食的。而二楼的客人不是常客就是有钱人,三楼就不用说了,他们有专门的电梯,出入只走后门,因为身份的关系,这些人就像幽灵一样,如果不是三楼的服务员或小姐,没人有机会一睹这些人的庐山真面目。   店里有严格的规矩,一楼的服务人员只能待在一楼,二楼的服务人员只能待在二楼,以此类推,一层归一层,谁都不准越级,否则就开除。   罗艳在三楼调解纠纷,两个有头有脸的人居然为了抢一个女人打了起来,一个骑在另一个脖子上把另一个的一只眼睛打乌青了。这两个在电视上都见过,风度翩翩的,没想到会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为平息事端,罗艳给受伤的那个另找了一位处||女,另外还给了他一个优惠条件,就是一年内免费为他提供全套服务,那人本来叫嚣要让这家店从地球上消失,不过后来不闹了,因为那位处||女实在美丽,要身材有身材,有脸蛋有脸蛋,皮肤白得像牛奶。   送走了那位客人,罗艳长舒一口气,这人还真不能得罪,大哥大能不能洗白都靠他了。   “热死了。”罗艳拿手在脸上扇着,她额头上汗津津的,化得妆也有点花。   “咦。”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咦了一声,随即便冷笑了起来:   “真是稀客啊,刀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一个梳着大背头男人敞着胸脯朝罗艳走来。   “怎么了?生气了?你丫的。”他就是小刀,罗艳被他一下横抱起来。   “哎呀,快放我下来。”罗艳踢蹬着腿,手在小刀肩上乱打。   “你丫的,几天不见就骚成这样,想我了是不是,想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小刀把罗艳扔在沙发上。   罗艳穿着一条淡紫色的纱裙,经过刚才一番打闹,裙裾撩了上去,露出雪白的一截大腿。   她瞪了眼小刀,没好气的说:   “死哪儿去了?消失了这些天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去澳门还是越南了啊?”   “ma 的,别提了,老子这次输得那叫一个血本无归。”小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坐得重,沙发垫猛的往下一沉。   罗艳跟了小刀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像今天晚上这样阴沉着脸。小刀好赌,以前也输过钱,可无论输还是赢他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照他的话说有输就有赢,这次输了大不了下次赢回来。   “你输了多少?”罗艳小心翼翼的问,一看小刀的样子就知道他正在气头上,生怕惹恼他,所以才小心。小刀火爆脾气,火气上来了六亲不认,他平时待罗艳算是好的,但有一次发火还是把她的一颗门牙打落了。   小刀低垂着头,半天不说话。   罗艳急了,啧了下嘴,高声道:   “你到是说话呀,到底输了多少钱?”罗艳像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你不会借了高利贷吧?”   小刀猛别过头,一脸诧异的看着罗艳:   “你咋知道?”   罗艳呼啦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急道:   “真借高利贷了?借了多少啊?多不多啊?问谁借的啊?”   小刀耷拉着脑袋坐在那,他伸出二根指头。   罗亚讶然失声:   “两千万?”   小刀轻轻点了点头。   “天呢,你怎么就输了这么多钱啊?”罗艳跌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是木的,她觉得头皮发麻,真不敢相信这么多钱是怎么输的。   罗艳抓着小刀的胳膊,使劲摇着,说话声音都变了:   “你问谁借的高利贷呀?不会是九头虫吧?你认识的人里头就他最有钱,你不问他借问谁借?该不会是大哥大吧?”   “你有病啊,我还能问老大借钱?”小刀用像看外星人的眼睛看罗艳。   罗艳的脸一下变得刷白,她背上冷汗直冒。   “你是不是疯了,居然问九头虫借钱?你输了不会停吗,不会不赌吗,不会从赌桌上离开吗?你干嘛要输这么多啊,你真疯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啊——”   罗艳歇斯底里的,拿手去掐小刀的脖子。      ☆、第七章   小刀推开罗艳,伸手摸着脖子,罗艳的指甲长,都戳到肉里了:   “你作死啊,使这么大劲,脖子都快被你掐断了,唉,这次真的捅了大篓子了,九头虫我不敢得罪,他给我一个月期限,连本带利都要还。”   罗艳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你什么人的钱不能借,偏要借九头虫的钱,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当年大伟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你是想跟大伟比谁死的更惨吗?好,你要这样我不拦你,只是到时候别连累我。”大难来时各自飞啊,罗艳才不跟小刀含糊呢,他们这样的关系好比建在沙滩上的楼房,潮水来了也就塌了。   九头虫的残暴是出了名的,罗艳说的大伟跟小刀一样,也是赌输了向九头虫借高利贷,还不出就被做掉了,案子至今没破。根本就破了不了啊,人家上上下下都打通了,还怎么破。   小刀仰头靠在沙发上,语气沉重的说:   “人生在世在于一搏,你以为我不想出人头地吗,大哥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对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新开的酒楼都没有我的份,连阿毛这个杂碎都入股了,我连个屁都不是,整天守着这家鸟不拉屎的店,他这是怕我羽翼丰满了不听他的话,他这还是个人吗,你说说,他到底还是个人吗?我身上被人捅了多少窟窿,肚子这里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肠子都流出来了,还好老天爷不让我死,我才捡回一条命。我替他挨过枪子,替他坐过牢,帮他摆平了多少地|痞流||氓,他是怎么‘谢’我的,哼,就让我守着这家破店,说的好听点是经理,说的难听点那是什么,是什么,是替人跑腿的瘪三。”   小刀越说越气,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罗艳跟了小刀这么多年,他的历史都知道,说实话,大哥大对他是抠了点。但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借九头虫的高利贷还了。   “钱是你借的,字据也是你立的,这点你应该清楚。”罗艳可不想替小刀还钱,她恨不得马上跟小刀划清界线,不要因为是他的人而惹祸上身,明哲保身最重要。   “唉——”小刀长叹了起来。   “都签字画押了,逃都逃不掉啊,ma的——”小刀恨得咬牙切齿。   然而他再恨又有什么用,钱已经借了,逾期不还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横尸街头。   “艳啊,你替我想想办法吧,我可怎么办啊我。”小刀哭丧着脸,他平时也是一个很硬气的人,从来没有求过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实在没有办法,不会求罗艳。   罗艳冷道:   “你拉的屎要我来替你擦屁股,做梦!”罗艳噌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拉了拉身上的裙子,理了理头发,朝门口走去。   小刀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她,他现在也算落难了,罗艳你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我砸在你身上的钱不少啊,有钱的时候给你买了多少东西,件件都上万,算一算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钱都能在北上广买一套房子了。   “你丫居然想跑!”小刀迅速跑上前去,一把扯住罗艳的胳膊。   罗艳猛甩胳膊也没能甩掉。   “你干嘛!你的事干我屁事,我没理由替你还钱,我又不是你老婆,干嘛要替你还钱,你外面相好的这么多,怎么不找她们去,非缠着我不放,我冤大头啊。”罗艳叫嚣着,拼命挣扎。   小刀狠狠的挫了挫牙,抓住罗艳的手用力一推,罗艳被他重重的推坐在沙发上。   “你疯了是不是!”罗艳也不是好惹的,这样的女人岂是你吓唬得了的。   小刀愤愤的开口了,伸手指着罗艳的鼻尖,面目狰狞的说:   “老子平时没亏待你,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看老子落难就撒手不管,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生怕九头虫的人来找你算账是吧。老子也是有骨气的人,你不肯老子也不求你,今后如果老子发达了,你就算哭着求着,老子连正眼都不会看你。丫丫的,都什么玩意,见老子栽了就拼命往下踩,我可告诉你,算命的说我头顶上有一道光,不过这道光暂时被乌云遮住了,等乌云跑了老子就发达了。现在就是乌云蔽日的时候,黎明前的黑暗知道不,天快亮的时候是最黑的,不过离天亮也不远了,等我过了这个坎,就发了,我一定能过这个坎,YY的,想整死老子,没这么容易。”   罗艳心里冷笑:“你还有发达的一天,做梦吧你。”   “黎明前的黑暗是吗,好,你就等着天亮吧,你亮了我也不沾你的光,现在你也别指望我能帮你。我对你早就已经仁至义尽,先前不知道劝过你多少回,赌没有底,别赌了,收手吧,你听吗,你一句都不听。我也不是这么绝情,先前你买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给你,衣服、包、首饰一件不少还给你。”   “呵呵——”小刀冷笑了起来,笑完,脸上的表情立即转为苦涩。   “算了算了,咱大老爷们还能跟你一个娘们计较吗,不过从今往后我也学会擦亮眼睛看人了,你就是个婊||子,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婊||子。”   小刀骂罗艳婊||子,罗艳心里气愤,但不想跟他啰嗦,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跟他撇清关系,免得九头虫的人找自己麻烦。   “老娘本来就是做婊||子的,你怎么着?你再横也是睡婊||子的,如果我是女婊||子,你他ma就是男婊||子。”罗艳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泼妇的架势。   “好好好。”小刀苦笑了起来,他击着掌:   “说的好啊,长知识了,原来婊||子还分男女,哼哼,罗艳啊罗艳,今儿我可彻底看穿你了,你就是一个,一个——”   小刀想找一个狠一点的词来说罗艳,可惜他词穷,找了半天都觉得想的那些词不够刺激,不够震撼,不够狠辣,他要见血封喉一下就能把罗艳说得喘不过气来。   “懒得理你。”罗艳猛一转身,甩门而出。   “你个婊||子养的。”小刀恨恨的道。   他狠踹放在地下的真皮沙发,沉重的沙发被他踢得移动了,椅座上的一块皮也被他踢破了,小刀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同时心里着急,欠九头虫的高利贷怎么还。   罗艳刚走到楼下,迎面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人,这人叫把柄,是这里的保安。   “怎么了?”罗艳见把柄惊慌成这样,心想:“出什么事了?”   “艳姐,丽丽介绍来的那个女人咬掉了客人的半个耳朵。”把柄附在罗艳耳边轻声道。   “人呢?”罗艳一脸紧张,她又怕又急,不知道咬伤的客人有没有来头,如果有来头这个事就棘手了。   “都在后面。”把柄生怕事情越闹越大,发现苗头不对就把受伤的客人和咬人的女人都带到后面去了。   罗艳穿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踢他踢他走在大理石地砖上,走得快,那很快响起又很快消失的踢他声恨不得把地砖凿穿似的。   所谓的后面是几间办公室,海若和受伤的客人分别待在两间不同的办公室里。   “艳姐,客人在这里。”把柄指了指左手边的一间办公室对罗艳说。   罗艳别过头看了眼,指着面前紧闭的一扇门回头问把柄:   “她在这?”   “嗯,门锁着,窗是死的打不开,她想逃也逃不出去。”把柄很为自己的聪明得意。   “开门。”罗艳一脸凝重,让把柄开门,服务员伤害客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今儿算是开眼界了。这个女人是丽丽介绍来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罗艳现在有点后悔,觉得当初就不该留她下来。   门开了,把柄先进去,他呼喝道:   “别动,坐下,放老实点!”把柄的语气有点像警||察。   海若衣服前面的几粒纽扣掉了,她把手放在胸前,挡住前面大片风光。   “艳姐。”海若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只觉心噗噗直跳,手脚冰冷,背上的冷汗一阵阵往外冒,连手心里也都是汗。   罗艳上下看了看海若,皱起了眉头:   “到底怎么回事?”   “他忽然一下抱住我,把我按在沙发上就亲,手伸到我裙子里面,我拼命解释,说自己是这里的服务员,不是小姐,他不肯住手,一把扯开我的衣服,当时候火了,想推开他怎么也推不开,他死死的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快断气了,情急之下我咬了他的耳朵。”海若把事情的经过对罗艳简明扼要的阐述了一番,至于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罗艳自会调查,她到不怕海若会骗她。   海若忐忑不安,罗艳会如何处置她呢?这种女人都有手段,今天的事虽说出于正当防卫,但这里毕竟是卖笑的地方,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海若发现有些所谓的服务员暗中也干那事,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而已,罗艳还暗中收这些人的出||台费呢。像我这样把贞操看得这么重要的人,肯定让罗艳觉得很反感。她一旦对我反感问题就严重了,等待我的下场会是什么呢?      ☆、第八章   海若知道自己闯祸了,而且闯的祸还不小,她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忍,如果忍了不就没事了。可是那个人实在太无耻,大庭广众之下居然非礼她。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动手的,他先抱住她的时候,也耐着性子劝他别这样,但那人着实不堪,居然一把扯开她的衣服,衬衫的纽扣都掉了,露出里面的胸||衣,这个时候海若就急了,手被他钳制了无法动弹,就一口咬了上去,当时没有多想,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咬在哪里。当围观的人惊慌失措的说耳朵掉了的时候,海若才知道自己把那人的耳朵咬掉了。   罗艳一脸平静的看了看海若,转身走了出去。   她到没有为难海若,更没有说要如何处罚她,海若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然而当办公室的门“砰”一下关上的时候,海若的头皮一阵发麻,连带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吗?她要秋后算账吗?海若不敢再想下去,颓然的跌坐在沙发上,神情紧张,目光却呆滞,盯着一个地方看一动也不动。   海若开始后悔刚才的行为,她来这里是找影子的,现在人没有找到,而她很快就会面临一场灾难。   罗艳见了客人之后才知道咬掉的不是耳朵是耳垂,伤的不是很重也就放心了。尽管客人叫嚣着要报警,但终究没报,到这种场所来消费出了事还要报警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罗艳一看就知客人是来打野食的,有朋友陪着来,他的朋友说本地话,他说外地话,而且他那朋友看上去也不像很有钱的样子,如果有钱就不会在一楼消费。看出了他们的身份,罗艳觉得问题很简单,这种人给点钱就能打发。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二万块了结。走的时候客人和他那几个朋友还气势汹汹的说,他们也是有背景的,这事没这么容易,他们要上法院,要打官司。   罗艳知道这些人不过说说,如果真有后台,用不着叫得这么响。   这些人吵架式的威胁着罗艳要上法院打官司的时候,小刀正好从里面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把柄回头一看,见是小刀,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他说了。   “艳姐已经给他们钱了,他们不过叫叫而已。”把柄道。   “以后看严点,毕竟不出事最好。”   “是。”   小刀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把柄:   “咬人的女人在哪里?”   “把她关在办公室,如果不是看在丽丽姐的面子上早就吊起来打了,差点被她惹出大事。”   小刀疑道:   “是丽丽介绍来的?什么地方的人?干什么的?”   “店里不是缺服务员吗,艳姐急着招人,她才来没几天,一直都在一楼服务。”   听了把柄的话,小刀“哦”了一句。   “以后招人的时候小心点,别再出这种事,跟阿艳说一声,这种人不能留。”   “艳姐明白的,刀哥您就放心吧。”把柄说完笑笑。   小刀从那边过去的时候,正好跟罗艳照了个面,罗艳就当没看见她,但是跟在她后面的海若引起了小刀的注意。   海若求罗艳:   “艳姐,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如果遇到这种事我保证不反抗。”   “啧。”罗艳啧起了嘴。   “你这样居然还想留,没给你颜色看已经不错了知道吗,如果不是看在丽丽的面子上,我早对你不起了,你明白了?”罗艳一肚子火,拎不清的看得多了,但从来没见过这么拎不清的。   海若涎着脸笑道:   “艳姐,我实在很需要这份工作,我的情况丽丽姐已经告诉你了,你就算行行好吧。”   “把柄,送人。”罗艳冷道,连看都不看海若。   “走!”把柄在海若肩上推了一把。   海若被推得身体往前一冲,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了。抬头一看,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正笑看着自己。男人左脸有一道二三厘米的刀疤,海若心想:“这该不会是小刀吧?”   小刀对把柄说:   “你先下去。”   把柄迟疑了一会就退下了。他回头朝小刀和海若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想:“你没落在客人手里,但落在小刀手里。”   罗艳站在电梯间门口朝这边望了望,小刀笑眯眯的对海若说着些什么,罗艳脸上的表情跟把柄一样,冷笑着,电梯在这个时候正好上来,罗艳走了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小刀的眼睛在海若身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像扫描仪似的扫了一遍。   他在心里呐喊:“长得好的见得多了,但这个怎么就这么出挑呢,除了略显单薄了点之外,一点不好都挑不出。长这么好,不让我发挥这不坑爹吗这不。”   “我叫海若。”海若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她早就发现小刀对她不怀好意。两只眼睛色||眯眯盯着她看。   “好名字,海若,真好名字。”小刀伸手朝楼上一指,道:   “我的办公室就在上面,跟我上去坐坐吧。”   海若的心往下一沉,看见了吗,他要开始了。   “不坐了,我想早点回去。”   “诶。”   海若发现胳膊上一紧,她被小刀带着往后退了几步,脚后跟都踩到小刀鞋尖了,海若吓一跳,忙说:   “对不起。”   “没事没事,来,跟我到楼上去坐坐,你不是想留下吗,我帮你想一个留下的法子。”   “真的不用了,我还得回去呢,他们都在等我。”海若的胳膊一直死死的抓在小刀手里,此时只见小刀换了一只手抓海若的胳膊,另一只手把海若揽在腋下,海若被他夹持住了,别说动一下,连步伐都不受控制的跟着他走。   他搭在她肩上的手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指尖老往衣服里戳,她衬衫的纽扣绷了几颗,得用手护着胸前,否则就春光乍泄了。   看来今天凶多吉少,遇到这样的人该怎么办?他是这里的头,就算要在办公室那个我,也不会有人来救我,这里的人都怕他,谁敢出手相救就是违抗他,他是这里的土皇帝,要怎样就怎样,谁制得住他。   如果跟他反抗,结果肯定还是被他制服,我该怎么办?   小刀尽管夹着海若走,周围的人有朝他们看的,也有不朝他们看的,有朝他们看了之后面无表情的,也有露出惊讶的神情、诧异的神情、疑惑的神情,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个人打搅他们,人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刀哥,其实我是来找人的。”   “我知道,其实你是来找我的,哈哈——”小刀捏住海若的下巴,把她推到墙角,又用身体罩住她。   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恨不得一口一口吃到肚里。   海若闻到一股陌生的气息呵在她脸上,那股气息混合着香水味,酒味,大蒜味,头油味,闻了真想泛呕。   “刀哥,你听我说,我是影子的老婆,我来找影子的。”   小刀正想朝海若雪白的粉颈啃下去,海若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海若见他神色一凛,原本猴急的想要侵犯她,现在一脸惊诧。   “你说什么?你是影子的老婆?”丫的,还好没有碰她,否则就坏事了。小刀这人尽管好色,但很讲江湖义气,影子是他的好兄弟,他怎么可以欺负他的女人呢。   海若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想出这么一招,她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如果能哄住他最好,哄不住也没办法。   海若幽幽的说:   “半年前他忽然不见了,像在人间蒸发一样,一点音讯都没有,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那天晚上吃好晚饭,我让他到楼下去倒垃圾,他接了一个电话,说去去就来,连放在门口的垃圾都没有拿,匆匆忙忙跑下楼去,我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哪知到了后半夜还没有回来。我当他又到哪里去鬼混了,心里那个气呀,打他电话没人接听,我就一直打一直打——”   “等等等等。”小刀越听越乱,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说你是影子的老婆?”小刀知道影子这个人的性格,到处拈花惹草,他有好几个身份||证,他用不同的身份||证跟不同的女人结婚,他的老婆遍布大江南北,最远的一个在热河。   “我半年前才跟他结的婚,如果知道他是这种人,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他,他给我在城里买了房子,房子要五十多万呢,还给我买衣服,买首饰,对我爸妈也不错,见我爸腿不好,还给我爸买了一辆电瓶车,当时真的一点都没发现他是那种人——”   海若顾自滔滔不绝,小刀开始仔细思考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说影子待她好,给她买这买那,这是影子惯用的伎俩,他如果想得到这个女人,就会给她做很多承诺,并且愿意在她身上花钱。   “影子不在这了,他走了。”   海若一脸惊愕:   “什么,他走了?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原来他真的来过这里,刀哥,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小刀耸了耸肩,苦笑了笑,说: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这家伙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和你一样也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九章   小刀一直在琢磨这个女人说的话几句真,几句假,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这女人毕竟来路不明,她的话不能完全信。小刀在沙发上坐了坐直,笑看着海若,心里还在想这女人长得真不错,可惜被影子那个家伙给坑了。   “你知道影子出事了吗?”小刀这么问也是试探,影子杀人的事只有他知道,如果这个女人真是影子的老婆,并且跟他结过婚,不会不知道影子畏罪潜逃。   海若点了点头,一脸凄苦:   “他杀人了,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只当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扔下我走了,直到有一天警||察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他在贵阳杀了人,那个人是开洗车店的。”   小刀往沙发背上一靠,用眼梢朝海若瞄了瞄,心想:“她说的到都对,影子的确在贵阳出的事,被害的那个人也的确是开洗车店的,让我再问问,看她还知道些什么。”   海若心里忐忑,她一直在观察小刀,小刀从开始的不相信到现在的沉默,只见他皱着眉头想着些什么,海若等他开口,希望他接下来问的问题不要太刁难。   “咳咳——”小刀清了清嗓子,朝海若笑了笑,和颜悦色的说:   “你是贵州人?”   “我是苏州人。”   “你是苏州人?”小刀有点不敢相信。   “我爸是苏州人,我妈是贵州人,我爸年轻的时候去贵州插队认识的我妈。”海若不是贵州人,怕露出马脚,就说自己是苏州人。   “哦。”小刀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句。   “你知道影子干嘛要杀人吗?”   海若一脸茫然的摇起了头: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为了钱的事,这也是我自己猜测的,因为警||察找到我的时候问了一些家庭收入方面的事,所以我猜可能是债务方面的纠纷。”   洗车店老板问影子借了十几万,说好还的,拖了很久也没还。洗车店的生意却越来越好,老板开了好几家分店,影子问他要过几次钱,老板都说手头紧还不出。手头紧还能开分店,这不明摆着坑他吗,影子对老板说,不想还钱的话就让我在你新开的洗车店里入股,老板一口回绝,态度也不像先前问影子借钱的时候那样谦卑,仗着自己做了老板,对影子就有点瞧不起的意思。影子越想越气,你丫的当初问我借钱的时候何等低声下去,现在赚了钱就给我脸色看,明明有钱偏不肯还,欺人太甚。影子也是有血性的,最后一次去问洗车店老板要钱的时候两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洗车店老板被影子杀了。   小刀伸手挠了挠头,朝海若抱歉的一笑:   “你来晚了,影子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小刀无奈的耸了耸肩。   难道影子真的走了?海若始终不相信,她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没想到扑了一场空。她忽然觉得一片灰暗,影子不见了,我还怎么复仇,他是复仇计划最关键的一个人,现在他不知所踪,我上哪里找他去。   海若在床上躺了一天,其间程彬过敲过一次门,喊她下楼吃饭,海若说不饿,不想吃。   人躺在床上,可一点都睡不着,她的眼睛一直从晚上睁到白天,过去的事情像放电影似的在她眼前一幕幕再现。那些痛苦的往事揪疼了她的心,只要一想起惨死的儿子,就觉得像在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快凝固了。   这几年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她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常年晒不到太阳,这就是为什么她的皮肤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要不是为了替儿子报仇,她想自己早就已经死了。那种折磨比死都还要难受,肉体上的精神上的,让她几近崩溃。   “笃笃。”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海若把被子拉上去蒙住了头。   “海若,吃饭了。”   又是程彬的声音,叫她吃中饭的是他,叫她吃晚饭的也是他,他到挺关心自己的。   “我不饿,不想吃。”   门外静了一会,海若以为程彬走了,然而他并没有走。   “你开下门,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很累,想休息。”   “开下门吧。”程彬坚持让海若开门,海若到有点纳闷起来,心想:“他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海若下床开了门,走廊上光线幽暗,天已经黑了,楼下响起子弹和兰兰的声音,兄妹两个今天去看了一场电影,此时正议论着影片的内容。   “你怎么了?”程彬见海若一脸憔悴,以为她病了。   “我没事,你不是有事跟我说吗?”看海若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想见人。   “昨天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丽丽跟罗艳打过招呼了,你还可以继续在那里上班。”   程彬通过什么途径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海若不得而知,她猜可能丽丽跟他说的。罗艳跟丽丽的关系不错,出了那个事,还肯让自己回去上班,足以证明两人交情匪浅。   “谢谢,我想我很快就会走。”   “走?你要去哪里?”程彬问得急,海若不禁诧异,心想:   “我说要走,他干嘛急成这样?”   程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清了清喉咙,道:   “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能去哪里?”   海若朝程彬笑了笑,道:   “你不用担心,虽然我失忆了,但还好脑子没坏,除了不记得从前的事,一切都正常,我有手有脚不会饿死的。谢谢你收留了我这么多天,我现在没有能力报答你,等将来有机会再好好报答你。”夸下的这个海口不知道有实现的一天吗,将来对她来说太渺茫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来。   兰兰见海若和程彬站在门口说话,白了两人一眼,跑去厨房端菜。   等菜端上桌,兰兰只顾盛了自己的饭坐在那里吃。程彬朝她瞪了一眼:   “只顾自己吃啊。”   兰兰瞥了一眼跑去厨房盛饭的程彬,冷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程彬盛了两碗饭,一碗给海若,一碗给自己。   海若觉得饭太多了,就想去厨房减掉点在锅里。   “你怎么了?”   “饭太多了。”   “拿来。”程彬指了指海若的饭碗。   海若把饭碗递给他,他用筷子拨了点米饭到自己碗里。   “行了吗?”原本满得冒尖的一碗饭被削去了顶,剩下大半碗,其实这大半碗对海若来说仍嫌多,但她也不好再减,就说“行了”。   两人之间普通的举动在有心人兰兰看来显得特别突兀,她把筷子“啪”一下拍在桌子上,阴沉着脸离开了餐桌。   子弹不明就里,塞着满口饭菜,含糊着问兰兰:   “妹子,不吃了啊?”   “倒胃口。”兰兰没好气的说,她噌噌的上楼,脚蹬在木头楼梯上特别有力。   “倒胃口?病了?不舒服啊?”子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匆匆吃完碗里的饭就上楼去看他的妹子了。   餐桌上只剩下海若和程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默默吃着碗里的饭,只闻轻微的咀嚼声。海若一小筷一小筷挑着米粒吃,程彬大口大口的吃,一个细嚼慢咽,一个狼吞虎咽,两人的吃相很鲜明。   程彬吃饭一向快,海若吃饭不算慢,但今天却吃得特别慢,她没有食欲,一点都不想吃,可又不能不吃,因为刚才已经减掉过了,难道还要吃剩下。她勉强吃着,吃得无比痛苦。   程彬很快就吃完了,今天丽丽找过他,告诉他海若的事,当他得知海若差点被人侵犯的时候,觉得很气,火直往上冒。丽丽跟他说海若咬掉了客人的半只耳朵,程彬咬牙切齿的说,咬得好。   第二天,海若正准备下班,被一个同事叫了去:   “海若,经理找你,让你去他办公室。”   经理就是小刀,自从海若撒谎说自己是影子的老婆后,小刀看见自己总是礼貌的笑笑。海若想:“像他们这样的人最讲哥们义气,朋友妻不可欺,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他也就规矩了。”   海若来到小刀办公室,小刀客客气气的给她倒了一杯水,又让她坐,可能担心她会有什么顾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上。小刀的殷勤让海若觉得奇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他到底想要干嘛?海若惴惴不安,等小刀开口。   小刀笑眯眯的先跟海若扯了一会家常,然后就势而下,话题引到影子身上。   “不瞒你说我和影子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们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我替他挨过枪子,他替我挡过刀子,我们虽不是亲兄弟,但比亲兄弟还亲。影子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冲动,这次的事也是因为冲动造成的。可这也没办法,事情都已经出了,还能怎样呢,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祈祷,希望他不要被抓。”   小刀在海若面前大谈他和影子的兄弟情,海若想:“他真把我当影子的老婆了?这种人应该不会这么好骗,看他接下去还会怎样。”   果然不出海若所料,小刀七拐八弯绕了半天,终于绕到正题上,再过三天是大哥大的五十大寿,寿宴摆在家里,到时候会来很多人。大哥大这人疑心病很重,钱从来不存银行,全都放在家里。家里就像银行似的,放满了钱,小刀要海若跟他里应外合,偷大哥大放在二楼储藏室的钱。      ☆、第十章   偷大哥大的钱,这太疯狂了,大哥大是什么人,他的钱怎么敢偷,海若一口回绝。   “刀哥,我不想干违法的事。”   小刀脸一沉,两道八字眉拧了起来,手上的打火机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翘着腿坐在那,干笑了几声,道:   “影子从来没跟我说过他在贵阳娶过老婆,我问过阿艳,阿艳说你是聚贤庄的老板救的,你说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呵,好家伙,跟别人说失忆了,跟我却说是影子的老婆,你到底什么来路?”   “砰!”小刀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很响,感觉好像办公室外面的人也听见了,走廊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海若到是没想到他会去问罗艳,罗艳肯定是丽丽告诉她的,该怎样把谎圆过去呢,海若想了想,笑着开口了:   “刀哥,你别生气,我说自己失忆了是不想让那些人知道我的事,我这人很爱面子,不想让人知道我被男人抛弃了。刀哥如果不信的话,我有我老公的照片,照片在店里,我这就去拿。”海若起身站了起来。   “坐下。”小刀沉声道,脸上的神色立即变得可怕起来。   海若哪里肯坐,就快要被拆穿了,还不赶紧溜。   “刀哥很快的,我拿了照片就来。”海若快步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把上,门锁就咔哒一下弹上了。   “刀哥。”海若往后退了几步,小刀高大的身躯站在她面前,她感觉随时都会被他拎起来往地下掼的可能。   小刀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海若的鼻尖,咬着牙道:   “别跟老子耍花样,想跑,你能跑哪里去,你说,你能跑哪里去?崩管你是不是影子的老婆,是也好,不是也好,你都得听我的。”   “刀哥,我真是影子的老婆,我有影子的照片,照片在店里,我这就回去拿给你看。”海若伸手去开门,手还没有碰到门把,只觉后领上被一只有力的手猛一甩,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这一摔着实把她摔疼了,跌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小刀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一脸痛苦的海若:   “你最好给我考虑清楚。大哥大赚了这么多昧心钱,问他借一点又会怎样?会死啊!你放心,不会被人发现的,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有我顶着,你怕个屁啊。到时候你只要接应我就行了,你负责望风,我负责拿,就这么简单。”   小刀说的好像一点风险都没有,其实哪有他说的这么简单。然而有一点海若始终不明白,小刀为什么要她做内应?   海若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开门声。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从门缝里照进来,海若看见两只穿皮鞋的脚朝她睡的沙发走来,她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起来吃点东西。”小刀把盒饭放在茶几上。   海若从沙发上坐起来,朝盒饭看了一眼,她快饿昏了。   “几点了?”小刀把她锁在这间屋子里,屋里没有钟,她根本不知道时间。   “快吃吧。”小刀用下巴点了一下盒饭,示意海若吃。   “放了我,你这样属于非法拘禁,是犯法的。”   小刀笑了起来。   “犯法的,哈哈,你别逗了,在这里我就是法。”小刀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一脸横肉。   海若饿得胃都疼了,她很想吃东西,饭菜的香味诱惑着她,让她更加难耐。   小刀眯起眼睛笑了笑,掀开盒饭的盖子,递到海若面前:   “吃吧。”   海若实在饿慌了,想:“先填饱肚子再说,饿得头晕眼花的,待会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看海若吃得狼吞虎咽,小刀边抽烟边笑眯眯的说:   “我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找你,不瞒你说我赌输了欠了一屁||股债。你以为大哥大的钱干净吗,你错了,他的钱都是见不得光的,所以才不敢存银行。你放心不会被人发现的,拿了钱之后你就装不舒服,这样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我也不会让你白干,你说事成之后想要多少?”   海若直着脖子咽了咽,硬生生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   “放我走!”海若斩钉截铁的说,   “啧,咋就这么不识抬举呢。”小刀啧起了嘴。   “你给我老实待着,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放我走!”海若忽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冲到门口,跟小刀抢夺着门,小刀伸手一推,海若就被他推翻在地。   她赶紧爬起来,再次冲了上去,小刀根本不怕她的冲撞,他往门上一靠就挡住了海若。   “别闹了,真的别闹了。”   海若把手从小刀身后伸过去,小刀的身体挡住了门把。   “我不会答应你的,就算明天你把我带到大哥大那里,我也不会帮你偷东西。”   海若的固执有点出乎小刀的意料。   “你如果不答应就一直在这间屋子里待着,这辈子都别想出去。”   “放我走,放我出去,开门。”海若拼命拍打着门。   站在外面的小刀跟她说:   “别喊了,这里是地下室,就算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你根本就不是影子的老婆,我派人查过,影子在贵州根本没结过婚。好好待着吧,别大呼小叫的,省点力气,明天还要干大事呢,早点睡,时间不早了。”   皮鞋声越来越远,直到什么都听不见。   海若无力的靠在门上,身体一点点往下滑。这间屋子没有窗,唯一与外界有关的就是墙角的一个直径大概二十厘米的通风口。这可能是间杂物间,地上散乱的放着一些纸箱。门是防盗门,不是普通的木门,应该很厚实。   海若苦涩的笑了起来,她是来找影子的,人没有找到,却要做帮凶,这真是太讽刺了。她知道必须答应小刀,否则很可能会死在这,这里是夜总||会的地下室,夜总||会是小刀的,即使她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等明天再见机行事吧,大哥大的寿宴应该会来很多人,到时候她可以找个借口溜走,反正人这么多,即使被小刀发现了也不一定抓得住她。   海若失踪了一天一夜,急坏了程彬。程彬要去夜夜夜找人,兰兰不让。   “不见了就不见了,有什么好找的,这女人本来就来路不明,她不走,我正想赶她走呢。”兰兰醋意大发,她感觉到了海若给她造成的威胁,自从海若出现之后程彬的样子就变了,他好像很关心人家,关心得有点不寻常。   “不行,我得去找。”程彬拿了外套就要出门。   兰兰一个箭步跨到他跟前,伸出胳膊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许你去找她!”   “别闹了,让开,我去夜夜夜看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程彬推了一下兰兰的肩,示意她让开。   兰兰丝毫都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她索性靠在门上。   “你说,你干嘛要去找她?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程彬笑了起来,觉得兰兰的话很滑稽: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要去找那个女人我就是不依,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走了就走了,你何必去找她?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如果是的话,我马上就走。”   程彬被兰兰弄得有点哭笑不得:   “我怎么就喜欢上人家了呢,你想哪儿去了。”   兰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程彬一脸惊愕。   “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呀?”   兰兰只是一个劲哭,她觉得自己真是委屈,待他这么好,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了他放弃了这么多,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而他却这么冷漠,一点都不顾我的感受。   “我明天就走,这个地方我再也不待了,因为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程彬,我问你,我对你怎么样?”   程彬还是刚才那副表情,一脸诧异。猛的,他终于明白了兰兰的意思,人家要他明确表态。程彬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是兰兰太执拗,什么都不肯听。   “我该对你说的几年前就对你说了,我说我们不适合,是你自己要留下的。兰兰啊,你别再欺骗自己了,你不是我要找的女孩,改天你还是走吧,你有学历,在城里随便找一份工作都比留在这里强。”程彬一点都不含糊,该怎样就怎样,他不怕伤兰兰的心,他觉得有话就说,有什么说什么,免得到时候误会。   其实这番话好几年前程彬就已经跟兰兰说过了,当时的兰兰显得很自信,拍着胸脯说不出二年程彬就是她老公。可二个二年都快过去了,她还是没能等到程彬,等到的是程彬冷冰冰的拒绝。拒绝的话还跟几年前说的一模一样。   兰兰腿一软,瘫软在地,有那么几秒钟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一个地方出神。   子弹听见楼下妹妹和程彬的争吵声跑了下来,见了妹妹的样子,子弹吓一跳。   “妹子你怎么了,妹子你这是怎么了呀,你可不要吓哥哥啊,妹子,妹子。”子弹扶着兰兰的肩摇晃着她的身体。   兰兰这才回过神来,眼珠终于会转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流。   “哥。”她大叫着扑到哥哥怀里,放声大哭。      ☆、第十一章   “妹子,告诉哥哥,谁欺负你了,哥哥去替你出头。”子弹从小就很喜欢这个妹妹,作为哥哥他觉得有责任保护妹妹。   兰兰嚎啕大哭,哭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子弹见了着实心疼,边替她擦眼泪,边安慰她:   “别哭了,你再哭哥也要哭了,告诉哥,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程彬那臭小子,他怎么欺负你了啊?打你了?骂你了?还是怎么着,你跟哥说哥跟他拼命去。”   兰兰摇着头:   “他既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   子弹顿了顿,疑道:   “没打你骂你干嘛哭啊?妹子,你还好吧?”子弹摸了摸兰兰的额头,担心她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兰兰觉得委屈所以才哭,她知道哥哥疼她,但她这个哥哥有点粗线条,不大能够理解细腻的感情,其实如果他够细心的话,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什么大哭。   一直对程彬存有幻想的兰兰发现现实跟理想之间的差距原来这么大,她原本也是自信的,相信凭自己的聪明和不错的样貌总有一天会赢得程彬,然而她错了,等了他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等到,他还是老样子,几年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他不喜欢她,不是他要找的女孩。   一旦理想被现实击得粉碎,人往往会走极端,兰兰把一切的不幸都怪罪在海若身上。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程彬不会拒绝她,至少不会这么生硬的拒绝她,他可能还在犹豫,还在彷徨,还在纠结,毕竟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放弃在大城市做白领的机会,甘愿留在这里,程彬这人很讲义气,你对他好,他一定会报答你。是那个女人破坏了我和程彬之间原本还有希望的感情,她是这场悲剧的推手。   兰兰暗暗发下誓言,她要给海若一点教训。   走到外面的程彬依然听见兰兰呼天抢地的哭声,他无奈的摇起了头,心想:“兰兰啊,你可不能怪我狠心,我早就把话说清楚了的,是你不肯听,弄成现在这样,你应该自己替自己负责。”   时令已是寒冬,夜晚的气温很低,程彬竖了竖衣领,这样可以暖和点。海若不见了一天一夜,他的心也悬了一天一夜,上次就出了那个事,不要又出事了吧?毕竟那种地方比较复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她一个女人在那种场所上班,很容易出事。   程彬一直都在怀疑海若,她说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这能相信吗?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那天晚上她站在旅店外面冻得瑟瑟发抖,身上的衣服很陈旧,这么冷的天才穿一件单衣,一副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不知怎么的,看到她这样,就很想帮她,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让她进来给她点吃的,让她暖一暖身子。   程彬来到夜夜夜找罗艳,罗艳穿着真丝睡袍,趿着拖鞋,手上夹了根烟,从楼上下来见程彬。罗艳一脸倦容,像是几天几夜没睡的样子,见了程彬还没开口,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不好意思。”她抱歉的对程彬一笑。   程彬站着问罗艳:   “海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昨天晚上到这里来上班的,但一直都没回来。”   罗艳错愕的看了眼程彬,疑道:   “我昨天晚上还见过她呢,她昨晚上夜班,今天休息,怎么会没有回去?这不可能呀。”罗艳并不知道小刀把海若关在地下室。   “不知道会不会出事。这女人够麻烦,算了,不管她了,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谢谢你啊,我走了。”程彬转身要走,被罗艳叫住了。   “等等。”   程彬以为罗艳想起什么要跟他说,在地下站定了。   罗艳嗞了下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   “昨天晚上我确实看见她了,她不是在一楼服务吗,我见她忙来忙去的。照理今天她休息,怎么会不见了呢?是不是走了?她的来历丽丽跟我说过,说是你救的——”   程彬见罗艳这么说,赶紧笑着打断:   “哪里是我救的,我哪会救她。阿艳我走了啊,麻烦你了啊。”   罗艳一脸诧异,心想:“他到挺关心她的。”这么想着,罗艳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她一条胳膊搭在程彬肩上,涂着口红的嘴吸了一口手上的烟,桃花眼眯成弯月形,冲程彬诡异的一笑。   “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程彬脸上的神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他笑了笑,道:   “你们这些女人怎么都这样——”   罗艳笑道:   “我们这些女人都怎样?”   “都有妄想症。”说完程彬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罗艳不解的喃喃自语:   “都有妄想症?谁妄想了?妄想什么了?这不是事实吗,你都找到这里来找人了,紧张成这样,还不承认自己对人家有意思,臭小子,当姐是二五啊,我可告诉你,姐的眼睛厉害着呢,一看就知道,你是瞒不过姐的。”罗艳站在楼梯口朝走下楼去的程彬说。   “我走了啊。”程彬噌噌噌的下楼,走得很快。   “呵呵。”罗艳笑了起来,她吸了口烟,缓缓的吐出一串烟圈,烟雾在她面前蒸腾。程彬不错,很不错,可就是保守了点,我和丽丽这样的女人但凡清高点的男人都看不上,可兰兰不一样啊,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居然连她都不能打动这小子,这到底是为什么人呢?他怎么就不想结婚呢?   海若不见了二天二夜,程彬不得不相信她走了。海若睡的房间就是程彬的房间,这几天她不在,程彬也没有睡回去,一直住在三楼客房。既然她走了,程彬就住了回来,躺在熟悉的床上却有点不自在,不停的翻身,怎么都睡不着。   几天不见,她去了哪里?难道真的走了?就算走也要打声招呼啊,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呢?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薄情寡义,我救了她,说的那个点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就是这样对恩人的吗?连一声谢都不说就那样走了,真后悔救她。   睡到半夜的时候,楼下响起很大的叫嚷声。   “程彬,你他ma快给我下来,出人命了!”子弹叫着跑了上来。   程彬没有完全睡着,半睡半醒着,被子弹这么一叫,马上就起来了。   “怎么了?”程彬开了门站在门口,子弹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落:   “我……我妹子要跳楼,快……,快跟我来。”认识子弹这么久,程彬从没见他像现在这样慌张。   “出什么事了?”程彬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被子弹拉下楼去。   “妹子要自杀,她要自杀你知道吗!”子弹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程彬也吃一惊:   “兰兰要自杀?”   “快跟我来,边走边说。不知道你小子前天晚上对我妹子说了什么,她从店里回去之后就不对劲了,我妈说她把自己锁在房里,无论怎么敲门都不肯开,我妈怕她出事,就把我叫了回去,我回去之后一看,觉得情况不对,赶紧踢门,等把门踢开了进去一看,发现她呆呆的坐在那里,你叫她也好,喊她也好,推她也好,甭管你怎么着她,她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像个木头人那样坐在那里。我知道那天晚上她跟你吵过,她哭得可凶了,本来我以为哭过之后就没事了,先前她也这样过,哭完了就好了。但没想到这次不一样,她想了断啊。我和我妈还有我爸一直都轮流看着她,我们怕她出事,还商量着是不是要送她去医院。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人不见了,我妈才一转身的功夫她就跑楼顶上去了。家周围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打电话给丽丽,丽丽说没去她那。她不是跟丽丽最好吗,每次只要有什么事都会找丽丽,这次怪了,居然没去找她,后来还是邻居发现的,她站在楼顶上要往下跳啊。”   兰兰怎么就失去理智了呢,程彬觉得很费解,但不管怎样去看了再说。   程彬和子弹到的时候,丽丽已经打电话给消防了,他们有专门的气垫,万一兰兰情绪失控真跳了的话还有一点准备。   “程彬你来了啊,她喝多了,胡言乱语的,她说想见你,你好好劝劝她,不管怎样先把她哄住了再说,她现在情绪很激动,我担心她一时失控真的会往下跳,你小心点,别让她冲动。”丽丽叮嘱程彬一定不能再让兰兰受刺激。   程彬抬头朝上看去,兰兰在上面走来走去,步伐有点凌乱,可能真像丽丽说的喝醉了。   程彬往后退了几步,这样就能更清楚的看到兰兰。她一只手拿着酒瓶,不时举起手把酒瓶放到嘴边。   “喂,楼上的人在干嘛呢?大冷的天你乘凉啊,人家都是夏天乘凉,你冬天乘凉,是不是——”程彬话还没有说完,觉得胳膊上被人狠掐了一把,回头一看,丽丽正虎视眈眈瞪着他。   “程彬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哄哄她吗,你这样她真跳了怎么办?”   程彬像没事人似的笑了笑:   “放心吧,她不会跳的。”      ☆、第十二章   兰兰要跳楼,大家急得团团转,而此时最悠闲的人是程彬,他笃定的样子跟周围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兰兰一股酒味,她倒了点白酒在衣服上,又把酒瓶倒空,装上矿泉水,也就是说她喝的是矿泉水,也就是说他喝的是矿泉水而不是酒。因为衣服上倒了酒,都是味道,才会给人一种喝醉了的感觉。底下的人在消防员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扯起毯子在楼下接着了,见大家紧张成这样,真以为她会跳楼,兰兰觉得好笑,自己一手导演的这场戏很精彩啊。   “你们都别管我,走开,通通给我走开,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就跳下去!”兰兰站在楼顶上大叫。   底下的人自觉往后退了几步,那几个扯着毯子准备接应的人一直仰头看着上面,兰兰走到什么方向,他们就对到什么方向,只有对齐了才能接应啊,万一偏了的话可就麻烦了。   这个时候李蓓和怪怪也来了。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兰兰干嘛要跳楼啊。”李蓓急着想要知道真相。丽丽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跟她说了一遍,李蓓这才知道程彬伤了兰兰的心,小丫头一时想不开要跳楼呢。   “斌子,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的事是你惹出来的,兰兰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都是被你弄的。”李蓓平时跟兰兰关系不错,觉得兰兰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如果没了的话,真太可惜了。每一个人都在情绪上,李蓓也一样,所以她冲程彬说话的时候语气难免生硬。   程彬仍旧没事人似的,抱着胳膊淡定的靠在路灯杆上,笑着说:   “她怎么舍得跳呢,她不会跳的。”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程彬居然还说这话,子弹气得要去打程彬,被怪怪拦住了。   子弹指着程彬,声嘶力竭的说:   “今儿我算看穿你这小子了,你他ma不是人!我妹子如果不是为了你,她会跳楼,会自杀,会把自己憋成这样。让你过来是劝的,你非但一句都不劝,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我他ma今儿跟你拼了!”子弹又要去打程彬,力气大得怪怪一个人抱不住,李蓓丽丽她们一起帮忙才总算把他架开了。   子弹蹲在地上哭:   “我妹子弄成这样都是被你害的,她喜欢你知道吗,她放弃一切,一直都在苦等你,你给她点希望行不行,只有你给了她希望她才能活下去啊,否则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子弹的话无不让大家动容,大家都劝程彬过去安慰兰兰,她现在的情绪很激动,万一真跳了怎么办,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程彬冷冷的,打包票说兰兰不会跳楼,你们都太多事了。大家被程彬呛得说不出话来,子弹的情绪一时失控,挥舞着拳头就朝程彬脸上砸去,程彬出手很快,一把握住了子弹的手腕。   程彬也火,兰兰在威胁他,而他最讨厌被人威胁,所以兰兰越这样,程彬就越讨厌她。   “回去告诉你妹子,让她今后不要再到我的店里来,她一天到晚要死要活的,万一哪一天真死了,我还要担上杀人的罪名呢。”   大家想让程彬劝兰兰,没想到他非但不劝,还说了这么决绝的话,子弹立即表示跟程彬绝交,不但兰兰不会去他店里,连他也不会去。   子弹咬着牙冷道:   “我记住了,你放心,我和妹子再也不会去你那家破店,今天我终于知道你程彬是个什么东西了,你冷血,无情,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我妹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这样对她,你程彬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开了一家破店就真拿自己当皇帝,以为别人都要迁就你讨好你拍你马屁。你是人我妹子就不是人,你的命值钱,我妹子的命就不值钱啊?程彬我可告诉你,今儿我跟你没完。”   子弹的情绪有点失控,他挥拳朝程彬打去,怪怪一直都在边上劝着,子弹在气头上,他担心会出事,子弹一挥舞起拳头就被怪怪抱住了。   “冷静,冷静,大家都是好兄弟,有话好好说。子弹,你仔细想想,兰兰的事不能全怪彬子,彬子从来没有跟兰兰好过,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不爱听,但你不听也得听,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彬子如果要你妹子,两个人现在早就结婚了,说不定娃儿都会打酱油了。彬子不是那种人,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人品。他不会做没良心的事,更不会玩弄你妹子,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一直以来都是你妹子在那里瞎闹腾,说白了是单相思啊。”   怪怪的话很中肯,丽丽和李蓓两个人也觉得是,兰兰单恋程彬成痴,让人心疼,但同时又有点无奈。   “好了,都别闹了,程彬你别闹了,子弹你也别闹了,大家这么多年的兄弟不能说散就散,你们闹成这样,兰兰怎么办,她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我们得劝她下来。彬子,你也别拧巴了,就算李姐求你,过去说几句好话劝兰兰下来,她喝醉了,晕晕乎乎的,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掉下来了呢。”   程彬淡淡的说:   “放心吧,她不会跳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诶诶,程彬,回来回来。”丽丽急着去追程彬。   李蓓实在看不下去,她一边担心着兰兰的安危,一边气程彬,觉得这人真是太固执了,随便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兰兰会怎样呢。   “你小子能啊,就这么走了啊,不顾我妹子的死活了啊,好,好,等我救下了妹子再跟你算账!”子弹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心里无比痛苦,一边是疼爱的妹妹,一边是好兄弟,两边都很重要,他既不想为了妹妹跟程彬绝交,也不想为了程彬令妹妹伤心,夹心板的滋味很难受。   丽丽一路追了出去。   “程彬啊,不是我说,今天真的是你不对。”   程彬道:   “我怎么不对了?”   丽丽叹了口气:   “你情商太低,连哄人都不会,兰兰在楼上看得我心惊肉跳的,她那样真的会往下跳的,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安慰安慰人家,把人哄下来再说吗。”   程彬冷然一笑:   “你们这些人都太多事了,她哪里舍得死,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会不声不响的死,这才叫做自杀,爬到楼顶上叫这么响,连左邻右舍都被吵醒了,这样还叫着要跳楼,叫给谁听啊。”   兰兰机灵鬼似的,主意特多,程彬没说错,一个真的想死的人会静悄悄的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像兰兰这样,弄得惊天动地。   两个人刚走不多一会,李蓓打电话告诉丽丽,兰兰被消防员救下了。   丽丽舒了口气:   “救下了,人没事,只不过受了点惊吓。艾玛,吓死我了,我的心到现在还噗噗乱跳呢。”   “我早就说过不会有事,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紧张个什么。”   丽丽道:   “只有你这个冷血动物不紧张,换作是人都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   丽丽笑了起来:   “呵,你还真是冷血的啊,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彬哥你这么高冷啊,你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大家都是冲着你的好人品才跟你做朋友的,没想到你骨子里还这么高冷啊,我今儿算是发现新大陆了,你让我刮目相看啊彬子。”   “你就别贫了,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丽丽的栖凤阁离程彬的聚贤庄有一段路程,如果步行的话得二十分钟,丽丽心里巴望着程彬能送她,可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在丽丽看来程彬是一个特别不会体恤人的人,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还让很多女人垂青。比如兰兰,比如兰兰前面的刘婷,还有刘婷后面的子媛,这些女孩在丽丽看来都不错,要样貌有样貌,要学历有学历,要涵养有涵养,但奇怪的是,程彬一个都看不上。   从前丽丽不明白,以为缘分未到,今天她似乎有点懂了,这事跟缘分无关,而是程彬眼界太高。   程彬记得出去的时候门关着,可现在门居然大敞着。程彬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是海若回来了,海若经常要上夜班,为方便她出入,程彬配了钥匙给她。   程彬跑了进去,丽丽很纳闷,见程彬跑这么快,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走到里面的丽丽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而大门居然开着。   “你出去的时候没关门啊,这个习惯可不好。”   程彬一口气跑到二楼,他站在房门口犹豫了一会才推门进去。   丽丽站在楼下看他,见他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在房门外面站了一会。丽丽不知道那间房间是海若睡的,她只是觉得奇怪,程彬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房门口发呆?   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出去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被子掀到一边,枕头竖着靠在床侧,地板上的烟灰缸里扑扑满的烟蒂预示着他刚才吸了好多烟。   丽丽一走进来就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她拿手扇着:   “怎么不开窗,让烟味散掉点。”      ☆、第十三章   她没有回来,房间出去的时候怎样现在还是怎样。如果她回来过,地下就会有脚印,外面下过雨,踩湿的鞋肯定会在地砖上留下一串湿鞋印。现在地上的脚印是他和丽丽踩的。   丽丽过去开窗,窗户一开冷空气立即蹿了进来,原本温暖的房间温度骤降。   “把窗关上。”不知怎么的程彬不喜欢开窗。   丽丽觉得程彬今天晚上有点易怒,原先还以为被兰兰的事情闹的,后来发现他对兰兰的安危根本不在乎,所以他的情绪不可能会被兰兰影响到。既然不是被兰兰影响了情绪,那么他干嘛要这样,只不过开了一扇窗,他就不高兴了,如果不是心里有事,那是干什么。   丽丽把窗重新关了起来,她还在嘀咕:   “屋子里这么大的烟味也不知道通通风,你抽烟不凶的,怎么会抽这么多?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程彬坐在床沿,眼睛出神的看着放在藤椅下面的一双粉红色棉拖鞋,这双拖鞋是丽丽的,不过已经被她转送给海若了。想起海若,丽丽觉得奇怪。   “她呢?上班去了啊?”   “她已经有二天二夜没有回来了。”   “啊!”丽丽这才知道程彬看着鞋发呆的缘故,原来他在想她。   “可能人家走了呢。程彬,你想过她的来历吗?”   “来历?什么来历?”程彬一脸茫然的看向丽丽。   丽丽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是个愣头青,连人家什么来历都不知道就收留她,程彬,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可不好,救人是对的,但也得看看形势,你说一个女人半夜三更在外面晃荡,这能是好人吗?”   “你的意思是说半夜在外面走动的女人都是坏人?那坏人岂不是太多了,晚上在马路上走的女人不要太多,莫非她们都是坏人,这么多坏人在晚上出来活动,整个僵尸总动员啊,太可怕了。”   “啧。”丽丽啧起了嘴,觉得程彬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关键时候怎么就糊涂了,我不是说半夜在外面的女人通通不好,这还得看情况。首先你要看她的样子,兰兰说她身上的衣服又破又烂,像个要饭的,一开始我真还以为你救了一个花子呢——”   程彬打断丽丽:   “她身上的衣服好着呢,既没破也没烂,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像花子,兰兰的话你也信啊,她处处跟我作对你知道吗。”   丽丽愕愣了一下,想:“他今儿这是怎么了,处处维护那个女人。”   “甭管怎样,反正这女人来路不明,咱不能留。你救她是好心,收留她大可不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实在,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程彬苦涩的笑了起来:   “你们都比我聪明,我没你们聪明,这样行了吧。”   丽丽道:   “你又会错意了,这事跟聪不聪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总之一句话,少管闲事。”   “你回去吧,都快十二点了。”   丽丽看一下时间,也觉得不早了:   “没想到这么晚了,我是得走了,你也早点睡。”丽丽刚走了没几步就又折了回来,她是来叮嘱程彬的:   “你和子弹还是兄弟是吗?不要因为今晚的事就真的断了,刚才子弹说的话是难听了点,可人家那是在气头上,你要理解他,兰兰是他妹子,看见妹子那样,他肯定会急,人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说的话是不作数的。你们还是做兄弟吧,听丽姐一句,好兄弟难得。”   程彬觉得有点烦躁,到不是嫌丽丽烦,但就是觉得烦,那种莫名的躁感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想控制都没法控制,像倒在杯子里的啤酒的泡沫,难以抑制的往上冒。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啰嗦个没完了。”程彬几乎是把丽丽推出去的。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和子弹这么多年的兄弟不能说不好就不好啊,子弹今天是意气用事了一点,可这不能怪他呀,他担心兰兰才这样的。”   丽丽还想说什么,程彬已经把门关上了,气得丽丽直跺脚:   “真是一个比一个倔,你们的事我再也不管了,随你们闹成什么样,我都不管了,不管了,通通不管了。”丽丽嘴上说不管,其实心里仍放不下,他们这些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丽丽把他们当亲人看待,她很在乎友情,实在不想看到大家弄得这么不愉快。   清晨,丽丽还没起床就听见楼下叫嚷的声音。照顾丽丽的张姐推开房门慌里慌张跑了进来:   “楼下来了好些人,你快下去看看吧。”   丽丽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披了一件晨褛就下来了。   “知道是什么人吗?”   张姐跟在丽丽后面下楼:   “好像是大哥大的人。”   丽丽回头惊讶的看着张姐,连说话声音都变了:   “大哥大的人?”   “领头的叫阿明,他不是大哥大的手下吗。”   丽丽曾经被大哥大纠缠过一阵,他要丽丽做他的女人,被丽丽一口拒绝。大哥大是什么人,他想要的东西如果得不到那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面子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比什么都大。面子意味着他在这个地方的影响力,他是地头蛇啊,谁敢不听他的,谁要是想做出头的榫子,他就用榔头把你敲回去。   那回真闹得挺厉害的,丽丽也是有脾气的人,她说不干就不干,软的硬的都不吃。大哥大下了最后通牒,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再不答应,送你去见阎王。   大家都知道大哥大的手段,都来劝丽丽,跟她说算了,答应他吧,你拗什么呀,再拗还能拗得过黑||帮老大,他上下都打点过的,就算把你杀了你也是枉死,没人能制裁得了他。丽丽也是一根筋,说不干就不干,无论你怎么劝都没用。   就在所有的人都劝丽丽从了大哥大的时候,程彬力挺丽丽,照他的话说也就一个地痞流||氓嘛,怕什么。那次的事还真是程彬扛下来的,他一个人跑去见大哥大,子弹怪怪他们不放心要跟他一块去,被他拒绝了。大家真是替他捏把汗啊,子弹这人比较忧郁,觉得程彬肯定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然而事情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程彬竖着进去竖着出来,出来的时候还面带微笑,仿佛刚享受完一场桑拿,简直容光焕发啊。   大家不知道程彬是如何搞定大哥大的,无论你怎么问他就是不透露半句,那一场跟大哥大的交锋成了悬案,程彬和大哥大关在一间屋子里说了十几分钟的话,没人知道两人的谈话内容,事后也没有漏出来。不过从此以后天下太平,大哥大再也没来找过丽丽的茬,大家相安无事了很多年。   今天不知怎么的大哥大的人会来,丽丽已经给张姐使眼色了,让她见机行事,如果不行就从后门出去通知程彬来救她。张姐跟了她这么多年,看明白了丽丽眼神的用意,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有张姐帮她,丽丽总算放了点心。   “怎么了?谁让你们来的?”丽丽的样子挺不耐烦的,可心里却忐忑得很,想:“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难道又要出事了?”   阿明笑眯眯的打量了一下丽丽:   “哟,丽姐,你宝刀未老啊,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还风韵犹存,徐娘——”   丽丽讨厌他贼忒兮兮的样子,没好气的道: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清楚,你老娘我站在你面前呢,你小子如果敢欺负我,就是欺负你妈。”   “哈哈,丽姐真会开玩笑,别激动丽姐,今天我过来是来问一件事,大家都是街坊干嘛动怒呢,来来,坐下,我跟你说。”   阿明去拉丽丽坐下,丽丽胳膊一甩,拿眼睛朝他一瞪,凶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谁跟你是街坊了?跟你们这种人做街坊倒了八辈子霉了。”   “啧啧,你看你这人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你就是个火爆性子,人呢其实并不坏,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哥大也没有追究,你这生的是哪门子气呀?”阿明直摇头。   丽丽见他从进来到现在也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到是自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差一点就被大哥大做了,现在他的人莫名跑到这里来,她能不提高警惕吗。不过看样子他不像来找事的,那么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呢?丽丽不禁纳闷起来。   “小刀来过吗?”   “呵,真是奇了,小刀会到我这里来?”丽丽冷笑着说。   阿明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跑了,偷了大哥大的钱,找了他好几天了都没找到。”   直到此时丽丽才知道阿明此行的目的,原来他是来找小刀的。丽丽也觉得惊讶:   “小刀偷大哥大的钱?”这小子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他也不看看偷的是谁的钱。   “阿艳说他赌输了,问九头虫借了高利贷,没想到他会动大哥大的脑子,哼哼,有意思的是还弄了个帮凶呢,帮凶居然是个女人,这女人也牛,说是聚贤庄老板程彬的女人。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小刀没这么容易拿到钱,这女人还真是块料,被大哥大打成那样嘴还死硬,死活都不肯说小刀的下落。”      ☆、第十四章   “聚贤庄老板的女人?谁呀?”丽丽心想:“该不会是冒充的吧?程彬一直独身,什么地方来的女人?”   阿明疑道:   “你不知道是谁吗?”在阿明看来丽丽和程彬他们的关系这么好,怎么会连他的女人是谁都不知道。   丽丽见阿明一脸疑惑,她也觉得奇怪:   “我怎么知道是谁?我还能知道程彬的女人是谁啊?真是笑话了。”   阿明看丽丽的样子不像撒谎,就说:   “你真不知道啊?咦,这可就奇了,那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聚贤庄老板的女人,聚贤庄老板不就是程彬吗。连你也不知道啊,这事可就怪了。”   此时丽丽忽然想起海若,她不是不见了好几天吗,该不会是她吧?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她又怎么会和小刀搭在一起呢?不过转念一想,丽丽又觉得有可能,她不是在夜夜夜上班吗,认识小刀不奇怪啊,说不定两人就这么搭上了呢?   “那女人是不是叫海若?”   阿明笑了起来:   “我就说你知道吧,还说不知道,骗谁啊你。”   丽丽没想到被她蒙对了:   “真的叫海若啊?”   阿明点了点头:   “嗯。”   丽丽一脸狐疑,自言自语着说:   “怪了啊,她怎么会去大哥大家里?又怎么会和小刀搭在一起?”   “前些天是大哥大的五十大寿,寿宴摆在家里,她跟小刀一起来的,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怀疑,还以为她是小刀的女朋友,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个事。她跑得慢被抓了回来,无论怎么打她就是不肯说小刀的下落,死硬死硬的。”   原来这样啊,事情大大出乎丽丽的预料,她对阿明说:   “小刀没来过我这里,真没来过,不信你可以搜。”   阿明在跟丽丽说话的时候,带来的那几个手下已经里里外外找了一圈,这些人给阿明使眼色,意思是没找到人。阿明这才笑着说:   “打搅了啊,没事了,你忙你的。”   丽丽站在门口,冲阿明离去的背影冷道:   “人不见了就上我这里来找,失踪了就报警啊,都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可以报警了。”丽丽出言讥讽阿明,平白无故被你们搜了屋子,她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阿明他们在的时候张姐一直待在边上,她见丽丽脸上还有倦容,就说:   “才八点多,再上去睡一会吧,我连菜都还没买呢,你今天想吃什么?”   丽丽像没听见张姐的话,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想起了心事。   张姐以为她担心阿明他们还会来找茬,笑着说:   “放心吧,他们不会再来了,小刀真是太大胆了,居然敢偷大哥大的钱,阿艳怎么也不拦着他。”   “阿艳不一定知道他会去偷大哥大的钱,你知道小刀问九头虫借了多少高利||贷,二千万。”丽丽伸出两根指头。   张姐脸色立变,讶道:   “二千万呢。”   “是啊,二千万,不是二千块,你说这个小刀是不是疯了。但有一件事我搞不懂,海若怎么会做他的帮凶呢?不行,我得去找程彬。”丽丽迅速上楼,不一会就换了衣服下来了。   张姐见她像要出去的样子,问:   “你去哪儿?真去找程彬啊?”   “嗯,午饭你先做着吧,我想吃小排萝卜汤,还有上次买的那个茄子不错,有的话买点,蒸熟了撕成条,淋点香油什么的拌着吃。”   “知道了。”张姐转身跑去厨房拿菜篮,菜市场就在附近,走过去不远。   没想到聚贤庄竟然大门紧闭,丽丽敲了一会门见没人应就打程彬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丽丽站在楼下喊,喊了几次都不见有人出来。她以为程彬出去了,就又打程彬的电话,电话响了几下之后就没声音了,也不知道信号不好还是怎么的,等她再打的时候就是录音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咦,怎么关机了?”真是怪了,为什么连电话也关,这个程彬到底搞什么鬼。   丽丽决定去找阿艳,小刀出了这么大的事,阿艳知道吗,还有海若怎么会和小刀在一起,这女人太诡异了,像凭空冒出来的,一冒出来就出了这么大一个事,偷大哥大的钱,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丽丽心里有太多疑问,她本想找程彬排解,程彬不在,就只能去找阿艳。   “哟,程老板,是您呢,快请坐。”大哥大从圈椅里站起来,满脸堆笑请程彬坐。屋里的家具古色古香,一律都是红木的,椅子、桌案、条几通通都仿明建制。一走进这间屋子就给人一种古韵盎然,优雅别致之感。特别是挂在墙上的几幅山水画,程彬一眼就看出那几幅画都是真迹。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布置得这么雅致的一间屋子的主人是一位儒雅之士,其实不然,屋主人是一个江湖人物。   这位江湖人物又有点与众不同,他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夹杂着几根白发的头发往后梳得很整齐,露出略微秃顶的脑袋,他脑门长得高,见了人总是笑眯眯的,给人一种特别好亲近的感觉。可你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以为他是一个文雅的人,他是黑||帮老大,这里的地头蛇,干了不知道多少杀||人越货的勾当。   “金老板,咱们又见面了。”程彬笑道。   “是啊,又见面了,几年不见,程老弟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帅气,哈哈——”大哥大姓金,不过很少有人叫他金老板,大概除了程彬会这么叫。   程彬伸手摸了摸头,笑道:   “不瞒金老板,今天我来是想求金老板一件事。”   大哥大脸上的神色立即变得疑惑起来,他客气道:   “程老弟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早就把程老弟当好兄弟看了,你怎么还跟我说这么见外的话,别说一件事,就算一百件事只要程老弟你开一句口,我保证替你办得体体面面。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手下多得是马仔,不是我吹,只要你程老弟交代下来的事小半天就办成了。”   程彬伸手摸头,他啧起了嘴:   “这事有点麻烦。”   大哥大疑了起来:“这小子一直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次来找我已经是好几年前了,平时根本不把我看在眼里,今天忽然跑来,不知道想干什么?”   “呵呵,程老弟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就说,我和程老弟一见如故,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哥大笑呵呵的。不知怎么的他对程彬特别友善,说起来程彬也不是什么大老板,只不过开了一间旅店而已,他怎么就对人家这么好呢。   “唉。”程彬重重的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一脸愁苦。   大哥大见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疑窦更深了。   “程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程彬冲大哥大苦涩的一笑,道:   “你不是抓了一个女人吗,不满你说那女人是我相好。”   大哥大一脸惊愕,不过毕竟这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愕然的神情很快便从他脸上消逝了,他打着哈哈,装起了糊涂:   “程老弟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我是把程老弟当兄弟看的,兄弟之间难道还有不能说的话。”   果真狡猾,滴水不漏。   程彬又叹气,叹完,苦着脸说:   “还有哪个女人,就是那个跟小刀跑了的不要脸的臭女人呗。我待她这么好,她居然跟别的男人跑了,我也傻,对她百依百顺,她要什么我都买给她,只要她开口就不打回票,没想到她会这样对我,想想真他ma气人。”   程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哥大想装傻都不能,他呵呵干笑了几声,道:   “那是你的女人啊?她偷我的钱你知道不?打从我在云南立足,创下这番基业,生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去问问,我大哥大的为人怎样。我也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还可以三个字总称得上吧。小刀真糊涂啊,这么好的一块料就这么毁了,我劝了他不知道多少回,小赌怡情,大赌败家,少赌赌,一上了赌桌就下不来了,所以赌场这种地方能不去就不去。可让我心寒的是,他一句都听不进,这么好的一根苗就这样自我灭亡了,可惜啊可惜。他如果不这样,我已经打算把生意卸给他了。你也知道我儿子在美国,等几年我也想过去,享享儿孙福,过过清闲日子,人活着不为了享受为了什么?我是想退休的,但没这个福气,手下没人接班啊,唯一看得上眼的接班人还不争气,唉,这就是命呢。”   大哥大在程彬面前大叹苦经,程彬听了心里直犯恶心。你他ma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小刀几次替你卖命,你是怎么对他的只有你心里最清楚,新开的五星级酒店他连股份都没有,这就是你姓金的为人——过河拆桥。   程彬心里明白,大哥大是笑面虎,人前一团和气,一转身立即换脸,这才是阴险毒辣的人呢。   “本来我也不想管的,但怎么说她跟我好过,还到处跟人说是我程彬的女人,不就跟她睡了几次吗,就说是我的女人,我也算载在她手上了。如果我不管,传出去脸都快丢光了。”程彬幽幽的说,然而说了一会,忽然话锋一转,横空出世来了一句:   “你儿子在美国怎样?”      ☆、第十五章   说起儿子,大哥大可乐呵了。儿子是他的骄傲啊,这么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人有一个学业出色的儿子,他能不乐呵吗。而且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疙瘩似的,比他的命还重要。   “臭小子还算争气,年年拿奖学金。”大哥大嘴上说的谦虚,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程彬笑道:   “将来你是要把生意交给儿子的,你儿子这么争气,肯定会把你的生意发扬光大,你就享福吧。”   “哈哈,现在说这话还太早,臭小子不一定看得上我做的生意,等他毕业之后我想让他回国。”   程彬一早就看出大哥大送儿子出去留学的用意,先给他镀一层金,回来在政||府部门谋个职,靠他的关系和人脉让儿子在仕途上有所斩获,顺便把他的生意洗白,打算不可谓不精。   当话题转到大哥大儿子身上的时候,气氛变得融洽起来。然而融洽的气氛没维持多久,程彬又转了话题:   “金老板,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吧,只要我程彬做得到的一定满足你。你儿子在美国那边我一直让人照看着的。”听程彬这话好像口气很大,他还能满足大哥大的要求,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还让人照看大哥大在美国读书的儿子,他难道忘了大哥大是这里的地头蛇,没有他搞不定的事吗。   大哥大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我儿子的事是要谢谢你,程老弟也是一个热心人。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程老弟这么痴情,为了一个不听话的女人这么做值吗?”   程彬显得很生气,只见他高声道:   “这娘们就是犯贱,头脑简单啊,被小刀三下两下就哄上了,她如果拿了你金老板的钱我双倍奉上——”   程彬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哥大打断了。   “程老弟你怎么说这种话,兄弟之间怎么能谈钱呢,兄弟之间一谈钱不就见外了。你把她领回去吧,不过有一句话我想提醒你,色字头上一把刀,那女人的确有几分姿色,电影明星似的,我从你今天的表现已经看出来了,你很喜欢那个女人,但你要清楚,一个能跟别的男人跑的女人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你要记住我这句话,女人是祸水,千万不要被美色迷惑。”   程彬认真的点着头,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把大哥大骂了个通透,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样子来教训我,要不是为了救海若,我才不会来求你这样的人。   “嗯,我知道,这女人不能要,留她在早晚会载在她手上,等这事结了我马上跟她断。”   大哥大笑道: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开车来的吗?”   “骑摩托车来的。”程彬心想:“他问我是不是开车来的干嘛?”   大哥大呵呵笑道:   “摩托车恐怕坐不住,我让人把她送回去。”   程彬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你他ma到底还是人吗,把人打成这样啊。   程彬不想坐大哥大的车,打电话叫怪怪开车过来。   “老大,人已经带到了,在楼下。”一个马仔跑上来对大哥大说人带到了。   “程老弟,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改天有空一起喝茶。”   程彬笑道:   “你有事就去吧,我下去看看。”   “带程老板下去,照看着点。”大哥大跟刚才跑上来的那个马仔说。   马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程彬笑道:   “程老板请。”   程彬跟大哥大客套了几句,两人就分别从东西两部扶梯上下去了。程彬跟在马仔后面走东边那部扶梯,下楼的时候心一直悬着。   海若坐在沙发上,身上穿一件长到脚背的军大衣,显然衣服不是她的,是带她过来的时候临时加上的。程彬看不见她的脸,脸被头发遮住了,头发一缕缕粘在一起,就算好几天没洗的头也不会这么粘,除非出过一身大汗。   程彬伸手轻轻拨开挡在海若脸上的头发,海若闭着眼睛,脸上的淤青有鸡蛋那么大,嘴唇咬破了,额头上一条血红色的印子刮过眉峰,只差一点就伤到眼睛了。她的脸很冷,像摸在冰上。   “海若,醒醒。”程彬轻拍了拍她的脸。   海若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睁了下眼睛又闭上了,程彬扶起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真是打重了,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怪怪怎么还没来,这小子就是磨叽,看这情况得上医院,程彬这才想起身上没带钱,还得回去拿钱,这样一来一去又要浪费时间,他就给丽丽打了个电话。   “丽丽,你马上通知李蓓,让她在医院等着,你也去医院等,别忘了带上钱。”程彬在电话里对丽丽说。   丽丽听得莫名其妙:   “你小子在哪儿呀?我都找了你一上午了,你死哪儿去了呀?那个女人在大哥大手上你知道吗?干嘛要我去医院,我去医院干什么呀?谁病了?你病了吗?是不是你病了啊?程彬,臭小子,你说话呀——”   丽丽噼里啪啦的说着,程彬听见外面车子的声音,跑去外面看了看,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从大门口缓缓驶了进来,那是怪怪的车。程彬边跟丽丽打电话,边进来:   “拿着钱去医院等着,我现在马上来,就这样。”   “喂喂——”丽丽还想问什么,程彬已经把电话挂上了。   “走。”程彬刚想抱起海若,海若推开了他。   程彬见她醒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你怎么样?”   海若嘶哑着声音说:   “我不去医院。”   “不去不行,你受伤了。”   “我不去医院。”海若再一次申明自己不去医院,态度很坚决的样子。   程彬有点急了:   “你伤得很重,不去医院不行,我已经让丽丽在医院等着了,还托李蓓联系了医生。”   “我不去医院,不去。”海若显得很执拗,说什么都不肯去。   程彬真有点火了,伤成这样都不肯去医院,这是在跟谁怄气呢。   “你这是干嘛呢?跟谁过不去呢?照理这事我可以不管的,你都跟人跑了我还管什么管呀。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和小刀搭一起了,人家要是真喜欢你,真爱你,不会扔下你自己跑路的你懂吗?”程彬怀疑大哥大在什么地方监视他,所以他说话得小心,不要露陷。既然他和海若装情侣,就要一直装下去。   “怎么了?”怪怪接到程彬的电话马上就来了,他很奇怪程彬怎么会在大哥大这里,心想:“等去了之后不就知道为什么了吗。”等到了这里,怪怪更奇怪了,因为他看到了海若,她不是失踪好几天了吗,大家都以为她走了,没想到她在这里呀。   “这是怎么回事?”怪怪摊了摊手,他实在搞不懂眼前发生的一切。海若受了伤,看样子还伤得不轻,有气无力的坐在那里,一张脸比纸还要白。   程彬二话不说抱起海若就往外走,海若还在那里倔强,说不去医院,程彬没理她,开了车门把她往里面一塞。   怪怪的车驶离了大哥大的别墅,大哥大在三楼窗口看着怪怪的车离开,他嘴角往上一抽,阴沉沉的笑了起来,这小子能啊,几次英雄救美,风头都快盖过我了,如果再让他在这里混下去,哪一天就真的被他抢了风头,那样的话我还怎么混。   “真伤脑筋啊。”大哥大伸手狠狠的搓着脑门,他想让程彬立即消失,但又不敢那么做,在古城只有他知道程彬的后台有多硬。   “妹妹,热干面吃吗?”子弹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手上端着一碗面,香喷喷的,知道妹子爱吃热干面特别做给她吃。   兰兰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子弹。   “我不吃,你出去。”   “已经一天不吃了,还是吃点吧,给哥一点面子,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做的。”子弹心疼妹子,总想哄她吃点东西。   “我不饿。”兰兰把被子蒙在头上,整个人都钻到了被子里去。   子弹苦涩的笑了起来:   “你这样躲着算什么呢?给自己弄个壳躲在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事呢?失恋了算什么,很多人都失恋啊,像怪怪,像我——”   “你哪里失恋了,你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子弹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差一步就发喜糖了,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准新娘跑了。   子弹讪然的笑了起来:   “你就知道臭我,算了算了,谁让你是我妹子呢,只要你高兴就尽管臭吧,臭完了,发泄过了,就起来吃东西吧,别老躺着。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程彬那小子我再也不会跟他做兄弟了,我跟他绝交,你放心吧妹子,无论发生什么事哥都挺你,哥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兰兰把蒙在脸上的被子一掀,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子弹。   “你怎么这么烦?我想睡一会也不行啊?还拿美食诱惑我,这么晚了谁还吃东西呢?”嘴上说不吃,肚子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饿的滋味真难受啊。她现在也想通了,反正已经这样了,也就不折磨自己了,干嘛不吃啊,不吃有意思吗,饿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面呢。”   “面在这呢。”兰兰终于肯吃饭了,子弹总算松了口气,殷勤的把面递上。      ☆、第十六章   一碗热干面下肚觉得舒服多了,兰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子弹见她穿戴整齐像要出去的样子,问: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兰兰拿着吹风机吹干头发。   “去我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子弹愣怔了一会,方才明白兰兰的话。   “你不会又去找程彬吧?他给你吃的苦还不够啊,你还要去找他?我和爸妈商量过了,决定送你去读研。”   “送我去读研?”兰兰一脸诧异,好像哥哥说的是天方夜谭的事,其实她是一块读书的料,一家人商量下来觉得给她找点事做,就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家人担心兰兰往感情的漩涡里越陷越深,弄出什么毛病来。   “你书读得这么好,将来就往这方面发展,妈在你小的时候就给你算过命,说你命里有三个财运,你从小就很出色,我和爸妈都为你骄傲呢。所以妹子,读书是你的出路,你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咱们家能不能改变现状就都靠你了。”   兰兰照着镜子拢了拢头发,她觉得自己长得不差啊,程彬怎么就不知道欣赏呢,他是眼睛有问题吗。   “我才不考研呢,要考你去考。”兰兰一转身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子弹跟在后面,经过那天晚上的事之后,大家都悬着一颗心,害怕再出那样的事。   “哥不是读书的料,初中一毕业就出来做事了,说的好听点继承了父亲的事业,说的难听的还不是一个烧菜的,你不一样啊,你是咱们家的希望之星呀,妹子,别再往里头钻了,那天你喝醉了那样,我和爸妈都心疼,妈哭得什么似的,爸也急得直掉眼泪,我差点跟程彬打起来,那小子心里根本就没你,看你在上面摇摇晃晃这么危险,让他说几句好话劝你都不肯,这小子的心可真硬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妹妹啊,你听哥一句好不好,别再去找程彬了,人家压根就不喜欢你。”子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他真的心疼妹妹,不想妹妹被伤害。   兰兰坐在那里给自己化妆,她不耐烦的打断子弹:   “你今天的话可真多,不过说的尽是废话,我自个的事自个知道,你们都别以为我傻,我才不傻呢,那天晚上我根本没喝醉,清醒着呢。”   子弹苦涩的笑了起来:   “还没醉呢,身上一股子酒味。”   兰兰不能告诉子弹她一身酒气是往衣服上倒了酒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很聪明,因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精打细算。现在她想好了,程彬你不喜欢我是吗,那好,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敌人了,不过我不会让你看出我是你的敌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待你好,可如果你想做什么,比如你喜欢上谁了,那么我就来搞破坏,我得不到的东西,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   兰兰还是要回旅店,这让子弹很无奈,他这个做哥哥的一直都拗不过妹妹,妹妹一旦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你妹子走了,你也跟着一起去呀,有你在她身边照看着我和你爸才放心,万一她又想不开像那天晚上那样闹着要自杀怎么办,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没了就没了。”兰兰妈放心不下女儿,要子弹照看着。   子弹冷道:   “你这话说的也奇了,就她一个女儿,那我算什么?”   兰兰妈又急又气,上来拧了一把子弹的胳膊,气道:   “你个死人,还跟我计较啊,我可告诉你,要是你妹子出了什么事,就是被你闹的。”   子弹哭笑不得:   “她出事你也怪我?行了行了,我跟着一起去这样你老总可以放心了吧,我也只能老着脸皮去了,说好跟程彬绝交的又去了,唉,没办法,谁让那丫头是我妹子呢。”   兰兰妈也是只知道护女儿,她有她的理由:   “你妹子都是被你闹的这话我可没说错,如果你没有程彬这样的朋友,你妹妹又怎么会认识程彬。”   这理由好牵强,不过子弹也认了,谁让妹妹是爸妈的宝贝疙瘩呢。   海若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医生说她营养不良,需要静养和食补。回来之后还睡先前的房间,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她住院的时候程彬就睡这,想必他的烟瘾很厉害,床底下的可乐瓶里塞满了烟蒂。   海若没想到会遇到程彬这个好人,在遭遇了种种不幸之后,海若对人世间的温情差点绝望了。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对她好,她会像一片飘零的落叶那样凄苦的度过余生。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活着等于死了,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是替死去的儿子报仇。她要讨回公道,为儿子,也为自己。她不怕他们,尽管他们有权有势,她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跟那些人斗,她要勇敢要坚强。   “做什么呢这么香,我猜猜,肯定是山药排骨汤。”丽丽穿一件大团牡丹花的羊毛长裙从外面走了进来。   程彬盖上锅盖,冲丽丽笑道:   “就你的鼻子最灵,狗鼻子似的,这什么衣服,怎么像唱戏似的。”   丽丽白了程彬一眼,道:   “什么唱戏的,你太不懂欣赏了,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我不懂什么款式不款式,我老土。”程彬拿抹布擦了擦手,开了橱门,在吊橱里找东西。   “茴香放哪儿了?”   丽丽抱着胳膊站在水斗旁笑看着程彬:   “你连家里的东西放哪儿都不知道啊?让我来告诉你,茴香在冰箱里,你打开看看是不是在里面。”   程彬开了冰箱,找了找,果真被他在抽屉里找到了。   “你真神了,居然知道茴香放在冰箱里,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一来就知道了,你是不是经常来我家翻东西啊。”   丽丽没好气的白了程彬一眼:   “我来你们家翻东西啊,你当我什么?贼啊。你的东西都是兰兰收着的,她几天不回来,厨房都成什么样了,东西放得到处都是,连碗都不洗,乱得一塌糊涂。”   丽丽在程彬面前提兰兰想看程彬的反应。程彬拿刀碎猪蹄,猪蹄难碎,砧板拍得山响。   丽丽见程彬不说话,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她继续旁敲侧击:   “其实呢兰兰已经知道自己错了,那天晚上她不该那样逼你,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喝醉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丽丽性子直,觉得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话实在累,她调门一高索性撂开了。   “唉,我跟你扯什么西北风呢,我只问你一句,你现在到底想要怎样?”丽丽双手叉腰往程彬面前一站,高声问他。   程彬继续碎他的猪蹄,那专注的神情一点都不为丽丽的大呼小叫所影响。   “你到是说话呀,哑巴了是不是?我问你,兰兰还要回来吗?子弹还要回来吗?他们两个不回来你这家店怎么办?现在是淡季客人少,等到了旅游旺季,客人那是一拨一拨的来,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应付。还有楼上那个女人你准备怎么处置她,你还打算养人家一辈子是不是?我可都听说了,你小子能啊,跑去跟大哥大说什么那女人是你的女人,我到要问你了,你什么时候搭上这样的女人了?她还不是那天晚上你在门口捡的。照理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应该管,但我实在看不下去,子弹和兰兰为这家店尽心尽力,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你真打算跟他们断了啊?是,那天晚上子弹是说要跟你绝交,不过那是气头上的话,说过就算了,你还记仇啊?你说说,你怎么就跟子弹记起仇来了?你们平时的关系这么好,两个人就像亲兄弟似的,不能说绝交就绝交,做人不能这么绝,这样是不行的。如果你拉不下这个脸,那么就有我来做中间人,去请他们兄妹回来,你呢也不要这样,从前怎么相处的现在还怎么相处,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丽丽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程彬只觉得她聒噪。   “子弹和兰兰去找过你了?”   丽丽愕愣了一下,想:“他怎么知道子弹和兰兰在我那?大概也是猜的吧。”   “没,他们怎么会来找我,是我好管闲事,自己要来管你们的事,你说吧,想要他们兄妹回来吗?”   “你留下吃饭吧,我做了红烧猪蹄。”   丽丽道:   “我不吃,张姐做了饭呢,你到是说呀,想不想他们兄妹回来,想的话,我这就去叫。”   程彬掀开锅盖,洒了点盐在汤里,用勺子轻轻搅了搅。   “我做的排骨汤比大饭店里做出来的还要好吃,嘿嘿,我的手艺那才叫一流呢,你还别说,只要我认真起来什么都能做,满汉全席也能,不信改天我露一手给你看。”   程彬尽打叉,丽丽知道他故意的。   “我说了半天原来说的都是废话,真没想到你和子弹的友情就这样没了,我真替你们可惜,唉——”   “汤好了,我再露一手红烧猪蹄给你看,我做的绝世好菜天下无敌。”程彬嘻嘻哈哈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跟他说正经的他就跟你打叉,看来他不想子弹兄妹回来,丽丽有点无奈。      ☆、第十七章   “唉,程彬啊,你怎么能这样呢,从前你跟子弹的关系多好,他们兄妹为这家店付出了这么多,你不能这样,这样不厚道。”丽丽絮絮叨叨,程彬就当没听见,继续忙他的。   丽丽知道海若住在这里,程彬对她照顾得很周到,丽丽有点嫉妒,觉得程彬喜欢上人家了,兰兰喜欢程彬丽丽从来没有嫉妒过,因为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能跟兰兰比的,人家是小姑娘,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她沦落风尘已久,程彬看不上她很自然。可是那个女人算什么,来路不明,又喜欢惹是生非,程彬怎么就看上她了,丽丽愤愤着。   丽丽一来程彬就知道准是兰兰让她来的,兰兰的小心机程彬了如指掌。   兰兰不好意思直接回去,就让丽丽过来探一下程彬的口风,丽丽来的时候,兰兰就在丽丽的栖凤阁。   兰兰帮张姐剥蒜:   “那天我妈在菜市场遇见你了。”   张姐笑道:   “是啊,那天很巧,我在蔬菜摊子上秤了一斤生菜,你妈排在我后面,她叫了我,我却没注意到她。”   “我妈回来跟我说了,说那天你买了很多菜,我以为张岳来了。”   张姐蹲在地上削土豆皮,他抬头看一眼兰兰,道:   “好久没来了。”   “是吗?”   “十月份的时候来过,跟丽丽吵了一架,就再也没来过。”   兰兰轻声问张姐:   “两个人吵架了,为什么吵啊?”   张姐显得有点诧异,兰兰和丽丽的关系很好,难道兰兰不知道?   张姐口风紧,没跟兰兰说实情,随口搪塞了过去:   “为什么吵我也不知道,可自从那次之后张岳就再也没来过,我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断了,其实断了也好,丽丽跟了他这么多年,得到什么了啊,什么都没得到。他就是每个月给点钱养着丽丽,老实说丽丽也不怎么在乎他那些钱,店里的生意还不错,她是为今后着想,想老了以后有个依靠。”   兰兰知道张姐不肯说丽丽为什么要跟张岳吵架,既然她不肯说也就不问了,再问自己到像个包打听似的,惹人嫌。   “张岳有家室的,和丽丽姐未必是认真的,我劝过丽丽姐几次,让她找个没结过婚的,只要人家真心爱她就行。可丽丽姐已经被张岳迷住了,舍不得跟他分手,感情的事很难说,我没觉得张岳有什么好,但丽丽姐就是觉得人家好。”兰兰朝张姐笑道。   “这就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了,你觉得不好,人家觉得好,你觉得好,人家觉得不好。其实丽丽心里最想要的人也不是张岳,是程彬。程彬不是救过她吗,那回大哥大看上丽丽了,想让她做小,丽丽说什么都不肯,事情闹得很大,大哥大下了最后通牒,要杀丽丽。丽丽也硬,刀架在脖子上了还不肯点头,后来还是程彬出面平息了事端。这几年也到相安无事,大哥大再也没来找过丽丽的麻烦。程彬救了丽丽之后,丽丽很感激,想以身相许的。可能丽丽的身份太那个了,程彬毕竟看不上,丽丽为此伤心了很久。后来就认识了张岳,也不知怎么的两个人的关系维持了这么久。以前也有跟丽丽好过的,但时间都不长,我记得有一个广东人从前经常来,不过也就大半年的功夫,后来就再也没来过。”   丽丽倒追过程彬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伙都知道。   “丽丽姐这么痴情,只能说她遇到真爱了。”   张姐笑道:   “恐怕不是吧,只能说张岳是她的寄托。”   兰兰愣怔了一会,一脸疑惑:   “寄托?”   张姐点了点头,道:   “丽丽心里还有程彬,但她也知道自己和程彬是不可能的。”   兰兰鼻子里冷哼了一句,道: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丽丽姐喜欢的人是张岳,他们两个是真爱,我看好他们。”兰兰不愿承认丽丽喜欢程彬,她觉得烦躁,程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个喜欢,那个喜欢,他也太拽了吧。   张姐见兰兰无缘无故生气,先是觉得奇怪,细细一想就明白了,她那是吃醋呢。看来以后不能在她面前提程彬,那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了,我也真傻,以后再也不提了。   “有人在家吗?门从里开到外,就不怕进贼?”门外响起李蓓的声音。   “哟,是你呀,你今天怎么来了?休息啊?”   李蓓对张姐笑道:   “我才几天没来,你就这样,见了我像见了稀客似的。”   “你不是稀客,你是贵客。一看见你我就激动,一激动就没了方向,说话语无伦次的,你不计较吧,那是我的毛病。”张姐玩笑着说。   “这个张姐真是越来越贫了。”李蓓说的两个人都笑了。   自从那天晚上的事之后,兰兰见了这些人总有点不好意思,张姐和李蓓嘻嘻哈哈开玩笑的时候,兰兰没有加入,坐在那里只管剥蒜。   李蓓是特地过来的,她想劝和,来的时候去找过程彬,想试探一下程彬的反应,程彬什么都不肯说,李蓓觉得有点伤脑筋,跑来跟丽丽商量对策,没想到兰兰也在。   李蓓前脚刚到,丽丽后脚就回来了。见了李蓓两人一交谈才知道李蓓也刚去过程彬那里,两人像商量好似的都是前后脚。丽丽一从程彬那里离开,李蓓就到了,丽丽因为去超市买了点东西,所以回来得晚了。   “我去过了,他也是这么个态度,问他什么都不响,尽跟你打叉。那小子就这个德性,你跟他说正经的他跟你嘻嘻哈哈,你跟他嘻嘻哈哈,他到又跟你正经起来,唉,真拿他没办法。”   李蓓话音刚落,丽丽就附和了上来:   “对对,他尽跟你打叉,我去他也是这样,我跟他说你跟子弹这么多年的兄弟不能说散就散,大家还是像从前一样不是很好。老实说他那家店要不是兰兰和子弹,早就关门了,我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做生意一点都不上心,好像店不是他的。”   “是是,程彬不大关心店里的生意,全靠他们兄妹。”他们兄妹指的当然是兰兰和子弹两兄妹。   兰兰冷笑着说:   “我们犯傻来着。”   丽丽笑着安慰兰兰:   “别这么说,程彬不是没良心的人,我想他很快就会转过弯来,说来说去都是被那个女人闹的,不知道她给程彬灌了什么迷魂汤,程彬对她那么好,她不是跟小刀合谋偷大哥大的钱吗,钱没偷到被大哥大打了个半死,是程彬救的她,哼哼,这女人不简单啊。”丽丽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要不是丽丽这么说,兰兰一点都不知道程彬居然跑去大哥大那里救过那个女人。兰兰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心情更坏了,她愤恨得要命,自己付出了这么多,那天晚上闹着要跳楼,程彬就像没事人似的,好像自己死不死都跟他无关。而那个女人才来几天就对她好成那样,程彬是看上人家了呀。尽管兰兰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仍旧有点怀疑,程彬怎么会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一见钟情呢,这不科学。   李蓓和兰兰都在丽丽这里吃了饭,吃好饭李蓓叫上怪怪又去找程彬。兰兰还是待在丽丽这里,大家都在等机会,只要程彬一松口,兰兰就能回去了,也就是给个台阶下的意思。   几个人过来的时候,程彬和海若两个刚吃过晚饭。海若发现每天都有一碗滋补的汤,前天黑鱼汤,昨天老母鸡汤,今天山药排骨汤。程彬话很少,两人之间的交谈仅限于“下楼吃饭了”,“我上去了”。   程彬心里还是有很多事想问海若,比如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跟小刀在一起?你不是真失忆吧?我开这家旅店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见了形形□□的人,老实说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有事,你给我一种不那么简单的感觉。可这样的问题只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   海若根本不理会程彬怎么看她,她对程彬还是感激的,怎么说也是他救了她。落在大哥大手上的时候,海若觉得自己死定了,大仇未报就这么死了不甘啊,于是她就撒谎说自己是程彬的女人,这么说的时候不报一点程彬会来救她的希望。但没想到是她居然得救了,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程彬怎么就说服大哥大放了自己呢,大哥大是这里的地头蛇,谁的面子都不会给,怎么就唯独听了程彬的呢?   丽丽他们到的时候海若已经回房了,程彬在厨房洗碗。   “大忙人,又在忙啊,现在买菜做饭洗碗都你一个人干,一下子从皇帝到奴隶了。”李蓓带着玩笑的口吻说。   程彬见这些人白天来过了,现在也来,准是因为兰兰的缘故。   他笑道:   “我本来就是奴隶。”   “你就别贫了,兰兰和子弹在的时候你会做这些吗?你还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丽丽一进来就发现海若不在,想:“她会不会在楼上?”   “你们坐会,等我把碗洗好了泡茶给你们喝。”   “不客气了,你忙你的吧。”李蓓朝丽丽使了个眼色,丽丽会意,两人从厨房出来后就上楼去找海若了。      ☆、第十八章   海若知道丽丽和李蓓白天来过了,没想到现在又来,她猜两人可能是来劝她回去的。   李蓓一开口海若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真是来做说客的。   李蓓做黑脸,丽丽做白脸,两个人一唱一和开腔了。   做黑脸的李蓓说话语气生硬,绷着个脸: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是不是赖这不肯走了,我可告诉你,这里不是收容所,人家没义务让你住。”   相比李蓓的恶声恶气,唱白脸的丽丽显得和蔼可亲多了,她笑着去拉海若的手,把她的手翻转着看了看,海若被她弄得很不自在,但又不好说什么,就由她拉着自己的手。   “你想起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了吗?如果想起来的话,我送你回去。路费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包了。”   海若低着头不说话。   丽丽跟李蓓两个暗递了一个眼色,两人来的时候就合计好的,早就料到海若会以不说话抗衡。   “我知道你失忆了,老实说我也挺同情你的,不如这样吧,你搬到我那里去住,我知道你住在这里不方便,怎么说程彬也是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你是不出去,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程彬的,反正那种话我是不信的,但人言可畏,怎么说程彬救过你,我想你也不想给他添乱是不是?毕竟人家还没结婚呢,大家都觉得这小伙子不错,所以我想你如果实在没地方可去,那么就跟我住吧,我那里地方大。”   海若心想:“她绕着圈子说了这么一大堆,无非是想让我离开这里,呵呵,真可笑,我什么时候就看上程彬了,这辈子我是再也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了,这些人也真是的。”   丽丽的白脸一唱完,李蓓的黑脸就粉墨登场了,她仍旧摆出一副臭脸,说话还是像刚才那么冲:   “你伙同小刀去偷大哥大的钱,你不简单啊。你说你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你挺能的,失忆了还知道去偷钱啊?我在医院做了二十几年的护士,见得人多了,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有问题,你真的很不简单啊,一来就把程彬迷得晕头转向。你是什么正经东西,如果你是正经女人的话,怎么会和小刀搞在一起?”李蓓冷笑了几声,讥诮着说:   “我这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你有那勾引男人的本事就去夜夜夜吧,真的,你的条件不差,一张脸长得像电影明星似的,可千万别浪费了,懂得开发自己身上的资源才是王道。”   李蓓说得难听,如果换作别人肯定发作了,海若尽管生气,但她曾经的那些痛苦经历让她变得坚强而又淡定,与其说坚强和淡定,到不如说麻木,是的,海若的心已经死了,无论你怎么讽刺她,伤害她,她都不会有大的反应。   “李姐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本来也想那样的,但毕竟有了点岁数,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恐怕贱卖都没人要。”海若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李蓓从鼻子里哼了一句,冷道:   “原来很会说话,一直闷声不响的,还以为你好性呢,没想到这么厉害。天下男人这么多,你怎么就缠上程彬了,你实在想嫁人的话,我给你介绍,我们医院多的是四十几岁没结婚的老男人。”   海若冲李蓓微微一笑,道:   “我还想着开发自己身上的资源呢,你让我跟老男人结婚,我自己都觉得委屈,资源没开发就埋没了,碰到谁都觉得不甘,李姐你说是吗?”   李蓓被海若呛了一句,愣怔了一下才缓过神。   “哟——,丽丽,你看看,挺能说啊。我就知道她不简单,失忆什么的看来都是装的,人家本事大着呢,我们都被她骗了。”   海若刚才那样呛李蓓,丽丽也觉诧异,不过唱白脸的人是要和和气气的。   “海若啊,你看程彬对你这么好,你也该为程彬想想。你千万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自从你来了之后兰兰就不开心了,那天晚上差点出事,兰兰喝醉了爬到房顶上去闹着要跳楼。她哥哥为此跟程彬大吵一架,本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的,现在弄得很僵,子弹跟程彬闹翻了,兰兰整天哭,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想过来求你,现在程彬只听你的,你跟程彬说说,让兰兰和子弹回来,大家还是像从前那样。”   如果丽丽不说,海若根本不知道兰兰闹过跳楼。她住在这里这么多天早就把兰兰和程彬之间的关系看透了,兰兰喜欢程彬,程彬不喜欢兰兰,事情就这么简单。兰兰闹跳楼什么的估计是想给程彬施压,可能她早就想给程彬施压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自己的出现正好给了她这么一个逼程彬表白的机会。程彬肯定没被她逼成,所以丽丽和李蓓来给我下马威了。估计兰兰后悔了,想回来,但又不好意思自己回来,就想程彬给她个台阶下,于是这两人来做说客了。   海若把事情看得很通透,她的明了是丽丽和李蓓想不到的,两人对海若的认知一直停留在这个女人不简单上。   “你们都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海若一再强调误会,丽丽和李蓓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   丽丽把拂在海若脸上的一缕乱发夹到她耳朵上,笑道:   “最好是误会,这样对大家都好,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什么时候搬啊?”   海若冲丽丽一笑,道:   “随便什么时候搬,我只要有个容身的地方就可以了。”   海若的随意超出了丽丽和李蓓的想象,两人脸上不约而同掠过一丝诧异的神色。   丽丽拍手道:   “那好啊,现在就搬怎么样?”   “好,我没多少东西,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我的衣服又都是你给我的,丽丽姐对我一直都很照顾,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先前丽丽也是真同情海若,觉得她怪可怜的,一个人流落异乡,还失忆了,不过经历了偷钱事件之后丽丽对海若的为人大打折扣。她开始怀疑她的来历和人品,把她带到自己那里去住怪提心吊胆的,谁知道她是什么人,说不定是个在逃犯呢。   尽管隐忧,可丽丽毕竟老成,胆也大,就算她是在逃犯也不一定会再犯罪,就算再犯罪,也不一定犯到我头上,难不成我就这么倒霉,我偏不信。   楼上已经谈妥,楼下怪怪和程彬的谈话渐趋白热化。   怪怪粗声道:   “你真和子弹绝交了?”   程彬冷道:   “是他要和我绝交。”他希望怪怪先搞清楚状况再来说事。   怪怪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阖着是我的不是了。”   程彬道:   “我没说你不是,你别多心。”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让子弹回来?”   程彬奇道:   “我什么时候不让他回来了?”   怪怪愕愣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自己太冲动了,这火发的有点师出无名。怪怪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头,嬉笑着说:   “我想你怎么会和子弹说绝交就绝交,你不是这样的人啊,现在时间还早,我这就打电话给子弹,咱哥三出去喝一杯怎么样?”   程彬笑了笑,说:   “随便你吧。”   怪怪兴致很高,马上给子弹打了电话。   “弹啊,一起去老地方喝酒,程彬也去,十分钟后见。”   他们经常喝酒的小饭馆就在离聚贤庄大概几公里的地方,子弹开始不答应,说有事脱不开身不去了,怪怪在电话里立马开炮吼了子弹几句,大意是别矫情,亲兄弟没有隔夜仇,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为了那么一点破事吗,难道还要记一辈子啊。被怪怪这么一说,子弹也就答应了。他对程彬是有点意见,不过意见仅限于他对妹妹不理不睬上,可子弹毕竟是个明白人,感情的事不能强求,看得出来兰兰不是程彬的菜,也就不能怪程彬对兰兰不好。   子弹对程彬有点小崇拜,程彬聪明,大气,仗义,老实说能交上这样的朋友真的很不错,子弹不想失去,被怪怪吼了吼之后,子弹就答应跟他们一起去吃饭了。   两人正准备出去,三个女人从楼上下来了。   “海若到我那边去住,我会照顾她。”丽丽朝海若看去。   海若走到程彬跟前,程彬怔怔的看了看她,海若忽然要搬走,程彬有点意外。   “我上丽丽姐那边住去。”   “住的好好的,干嘛要搬?”   干嘛要搬说的丽丽心里直痒痒,她朝程彬瞪了一眼,挽起海若的胳膊,道:   “她能住你这,就不能住我那儿了?谁规定她只能住你这不能住我那的?海若是我妹子,我是她姐,姐把妹子接到家里去住不可以吗?”   丽丽说的机巧,被她这么一说,就算想反驳都难。   程彬别的到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你真要过去啊?”   “嗯。”海若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去吧。”程彬见海若脸上似有不悦之色,就有点膈应,想法也随之变得多了起来,是不是丽丽和李蓓逼她走的啊。   海若没有不悦,她一脸平静,但奇怪的是从程彬眼里看出的海若的样子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第十九章   子弹比程彬和怪怪先到,这家饭馆虽不起眼,位于小巷深处,但因为菜式新颖,味道正宗,每天晚上都座无虚席,有的还是从城里赶来的,程彬他们算是老顾客,老板对他们特别客气。古镇地方不大,那天晚上兰兰闹着要跳楼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难怪老板娘见了程彬脸上的神色有点异样。程彬一进来就感觉到了,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给一个客人找钱,要是从前,肯定笑着跟程彬他们打招呼了,今天却没有,程彬走在怪怪前面,先进来,正在数钱的老板娘从眼角瞄到有人进来,别过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她的视线正好落在程彬身上,先怔了怔,大概发现自己的样子太过做作,马上堆起笑,说了一句:   “你们来了?”   程彬发现老板娘今天的样子跟往日不同,他想:“现在大家都知道那个事,我成了人们的话题了,唉——”   “还是老三样吗?今天有毛血旺要不要?”老板娘过来招待他们。   “对,老三样,今天有毛血旺啊,好,上吧。”怪怪道。   不一会菜就上来了,酒是子弹从小超市里买了之后带来的。   “啤酒只有六罐,不够喝,买了几瓶黄酒。”子弹往杯子里倒了罐啤酒。   “混着一起喝吧。”程彬把啤酒和黄酒倒一起。   怪怪也学他的样,喝起了混酒。   子弹见两人这样,用诧异的眼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道:   “真重口味啊,黄酒混啤酒,我真给你们两个跪了。”   程彬呷一口酒,对子弹笑道:   “带劲。”   子弹拿起一瓶黄酒往喝了一半的啤酒杯里倒去。   “我也混着喝。”   “我就知道你会学样,你这人就这样,人家干什么你也干什么,跟屁虫似的。”怪怪道。   子弹脸一沉,粗声道:   “我怎么学样了,你们都这么喝,我不这么喝像话吗?”   怪怪笑道:   “不像话,确实不像话,兄弟应该同心吗,你说是不是。”   子弹白了怪怪一眼,道:   “就你这小子话多,喝个酒也能被你说,混着喝怎么了,不行啊,我就偏混着喝。”   怪怪和子弹两个斗嘴的时候,程彬没有插嘴,笑看着两人。怪怪和子弹一直都是这样的,你说我,我说你,互相攻讦,但永远都不会伤和气。   三个人边说边喝,不觉天色已晚,食客相继离去,原本喧哗的饭馆立即安静下来,到后来只剩他们三个,连一直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娘也到楼上去休息了。   六罐啤酒早就消灭了,地上的空酒瓶东倒西歪,桌上五六瓶黄酒是刚才让老板娘出去买的。   三个里面酒量最差的是怪怪,他说话已经有点出格了,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来,干了这一杯,大家还是好兄弟。”怪怪举起手上的酒杯。   子弹扫了他一眼,嗡声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   怪怪想撮和程彬和子弹,他这是多此一举了,桌上的气氛很融洽,程彬和子弹都没有芥蒂,怪怪因为多喝了几杯,有点醉,所以才做此画蛇添足之事。   怪怪一脸狐疑:   “我怎么多事了?我一片好心好不好,大家都是兄弟,干嘛闹不愉快呢。”   子弹冲道:   “怎么闹不愉快了?我和谁闹不愉快了,你把话说清楚。”   怪怪见子弹动气,脖子一梗,提高音量道:   “你还反问我呢,问你自己吧,你和谁闹不愉快了呀?你也太护短了,我算是看透了,平时称兄道弟都是假的,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重要。就你妹子那德行碰到谁都受不了,程彬算是脾气好的,要是换作我早就,早就——”怪怪想找个词来形容兰兰,可找了半天没找到。怎么形容兰兰呢,说她腻歪吧也不全是,毕竟人家也付出过,聚贤庄都靠兰兰打理这是不争的事实。只能说她痴情了,不过这好像也太痴情了,程彬明确拒绝过她几次,她还这样,这就不是痴情,而是痴傻。   “唉——”子弹沉闷的叹了起来。   他朝程彬举起酒杯,却是一脸苦意:   “那天晚上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兰兰比你小,你就当她小孩吧,原谅她。”   “我没往心里去,真的,兰兰就这脾气。”程彬一脸认真的说。   子弹沉郁着点了点头,他笑得很苦闷,一连喝了两杯酒,也没夹菜,就那样像喝白开水似的喝完一杯再倒一杯,连着灌了两杯。   程彬见子弹这样,也觉难受起来,他和子弹没什么,即使那天晚上子弹叫嚣着说要跟他绝交他也一点没往心里去。他想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兰兰老对自己纠缠不清,再这样发展下去这丫头说不定就疯魔了。现在古镇上的人看我都用异样的眼神,当面大家还是客客气气,可神色跟往昔不同了,看你的眼神就像一枚隐藏在暗处的针孔摄像头,对你的隐私存着一种特别的窥视。   古镇地方小,人们的认知又相对比较封闭,一有风吹草动就全城行动,话题人物一下子被推到聚光灯下,无处遁行,十分狼狈,而人们又很津津乐道于话题人物的狼狈,越狼狈越给了他们兴致,左邻右舍都在交头接耳,话题人物的形象一再颠覆,直到人们的窥私欲彻底得到满足为止。   程彬是不想成为话题人物的,他考虑着是不是该换一个地方了,算起来离家出走也已经有五六年之久了,家人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对家人来说也许他早就死了。他这样不告而别,一别就再也没有回去,跟死又有什么区别。然而程彬并不想回家,一点这样的欲望都没有,他和父亲格格不入,从前这样,现在也这样。在他心里永远都不想原谅父亲,他讨厌看见那个人。   海若在丽丽这里住下了,白天无所事事就睡觉,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她觉得口渴想喝水,但又不知道水在哪里,就拿着杯子从楼上下来找水喝。   现在还早,客人还没来,显得很安静,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嘈杂起来,每天晚上都是这样,不到凌晨不会安静。   营业场所就在隔壁,中间只隔一道窄巷,巷子只容一人过,若身形胖一点的还得侧着过。   海若从后楼梯下来想去楼下找水喝,还没进屋就听见丽丽和张姐说话的声音。   “她还没醒呢?”   “没呢,吃了睡睡了吃,整天待在房里,见了人也不说话。”张姐的语气带着抱怨。   “随她吧,她爱怎样就怎样,哪怕她睡得四肢都退化了也跟咱无关。”   “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见得一直养着她吧?到像菩萨似的供起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来路,自从她过来之后我的心老悬着,晚上也睡不着,总觉得她会干什么。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去她房门口看过,把自己弄得像贼似的,在自个家里还偷鸡摸狗,想想也真好笑。但不看又不放心,没办法啊。”张姐直摇头。   海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被人当贼防了,有人半夜三更还去她房门口查看呢,海若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不过仔细想想张姐这么做也情有可原,她对她们来说显得很神秘,提防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很正常。   丽丽皱着眉头说:   “先让她住着再说,我想人总要一点脸面,老这样白吃白住下去她好意思我还不不好意思呢,再说吧,如果她脸皮薄很快就会走,如果脸皮厚我也有办法赶她走。”   张姐笑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看她脸皮怎样。”   让人在背后这样议论海若的情绪一下低落起来,她也不觉得口渴了,浑浑噩噩的上了楼,一关上房门就瘫软了下来,靠在门背后的身体慢慢往下滑,直到坐在地上。   她把脸埋在膝盖上,伸手抱着小腿,蜷缩着坐在那。她觉得难受,整个人晕乎乎的,头很涨,身体很冷,她把自己抱得更紧了,感觉这样似乎舒服点,也没有刚才那么冷。她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冷,而是害怕,可也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她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再也不用怕了,她自由了,活得可以像一个人了。然而只要一想起从前的可怕经历,海若还是会惊恐的浑身颤栗。   短时间之内恐怕好不了,这需要一个过程,她很清晰,一再告诉自己要挺住,要坚持,她也做到了。只是形势逼人,在小刀的威胁之下做了那件疯狂的事之后,她变得胆小起来。她知道影子的线索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直接去S市找仇人吗,这样不是太傻了,简直连脑子都不动,没凭没据她斗不过人家的,她需要证人,而当年的证人已经死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又不知所踪,她该怎么办呢。   海若忽然想起影子的电话,这个电话是明建平在临死前交给她的,说影子不常用这个电话,知道这个电话的人不多,除了几个最信任的人他不会给别人,所以只要影子用这张电话卡就能打通。   海若对这个电话已经不报一点希望,她打了无数遍都没人接听,影子现在是通缉犯估计不会把手机带在身边。但是万一要是打通了呢,不如再试试吧,有时候很巧的。   楼下有一部座机,上午一般家里不会有人,丽丽要睡到十一二点再起来,张姐每天都要去菜市场买菜,海若决定明天碰碰运气,看电话能不能打通。      ☆、第二十章   每天早上都是海若和张姐一起吃早饭。张姐拿着抹布擦桌子,海若发现她几次拿眼梢瞄她,像要说什么,但又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跟我一起去市场买菜吧,你整天待在家里,会闷出病来的,你的气色看上去不大好,出去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海若因为想着要给影子打电话,所以不想去。   “我不去了。”   张姐脸一沉,显出不悦的神色来,她转身朝厨房走去。海若站在门口,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她伸手把头发往后拢了拢。一大早张姐就晒了很多衣服,丽丽的衣服可真多,晾了三竹竿,光羽绒服就有六七件,其中有几件特别大,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男式的,难道丽丽有男朋友了?就在海若这么想的时候听见电话铃响了。   张姐小跑着过去接电话。   “喂,哦,是张岳啊,呵呵,你好久没来了,丽丽还在睡觉呢……,她不肯接你的电话啊,唉,她就这脾气,你别跟计较,嘴硬而已,心里巴不得你回来呢,真的,她老算日期,说你多久没回来了,怎么不回来呀,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整天念叨,她想你啊,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还好你现在打来,要是再过一会我就要出去买菜了。你今天晚上过来啊,哦,好好,我知道了。你要吃什么呀,我正要去市场呢,随便啊,好好,那就随便,好,再见,嗯嗯,晚上见。”   张姐挂了电话,脸上洋溢着笑,也不知道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给她的,让她这么高兴。   “买菜去咯。”她挎着菜篮从海若身边经过的时候停下对海若说:   “不要老睡觉,没事出去走走,坐在楼下看看电视也行,睡多了人会软的。”   “嗯。”海若嗯了一句。   “我去市场了。”   “你去吧。”   张姐终于走了,海若看了看墙上的钟,才八点半,丽丽不会这么早起来,趁这个时候正好打电话。电话号码她早就牢记于心,她一个一个数字缓慢的拨着号,等拨完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海若连用力呼吸都不敢,她憋着一口气听电话那头的声响,影子快接电话,求你了,快接啊。可是海若再一次失望了,电话关机。   她拿着听筒的手僵在半空,发了一会怔才慢慢搁上听筒。电话又没打通,她该怎么办?唯一的证人难道就这样消失了,实在不甘呢。   程彬在门口已经站了一会了,他一进来就见海若在打电话,就故意放重脚步,希望引起海若的注意,可海若并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他见海若呆呆的站在那,听筒一直拿在手上也不知道放下。   她不是说自己失忆了吗,这又在给谁打电话呢?大家都在背后议论她的来历,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打电话呢。”   海若直到听见程彬的声音才知道有人来了。   “是你呀。”海若朝程彬笑笑。   “我都来了半天了你居然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呢?”   海若含糊着混了过去。   程彬见她不肯说也没往下问,两人隔着一张沙发站着,短暂的沉默之后到是海若先开的口。   “丽丽还在睡觉呢,要不我去叫她。”   “我不是来找丽丽的,我是来找你的。”   海若有点诧异,程彬找她干嘛?   两人找了一家茶室坐下。   “我这人就爱喝茶,不知道你喜欢吗?”程彬拿眼睛看海若,海若垂着眼睑不说话,他心里就有点异样,原本堆满笑容的脸立即淡了下来,朝海若看了几眼后重又堆起笑来。   “住在丽丽那里习惯吗?”   “还好。”   “她那里晚上吵,营业场所就在隔壁,挺烦的。”   “也没有。”   谈话进行到这里又停顿了,程彬喝着面前的茶,海若连一口都没喝,她在等他开口。   海若不在的这几天,程彬老惦念着,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人家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大爱说话,有事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的。”   “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海若回答得干脆。   程彬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嘴角朝上一勾,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好看的笑。修长的手指上捏着一只白色的小茶杯,随着手指的撵动,茶杯在他指上旋转。   “你没失忆。”程彬说的斩钉截铁,海若朝他看去,尽管语气略带生硬,可脸上还是带着微笑。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太过生涩,程彬缓了缓语气,说话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不管你遭遇了哪些不幸,都不要憋在心里。我跟父亲的关系不好,几年前离家出走,他们都不知道我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海若心想:“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对你打开心扉吗?”   “我真的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我没有骗你,你救过我,我骗别人也不会骗你,真的。”海若一脸认真。   程彬先是静静的看着她,她秀丽的面容平静的就像微波不澜的水面,淡漠的眼神透出一种寡淡没有生气的味道,略显苍白的脸,瘦削的模样,清秀但又不失妩媚的姿态,让你很难把她忘记。好容颜太多了,但能够让人痴痴以寐的好容颜实在难得。程彬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想帮海若,无论在她身上发生过些什么,他都想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你什么都不肯说这样可不好,我真的很想帮你。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海若笑了笑,道:   “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程彬定定的看着海若,海若迎着他的眼睛,她想自己现在肯定很镇定,一点说谎的痕迹都没带出来。   “你这样我就没办法帮你了,我留个电话给你吧,你有什么事就打我的电话。”   程彬说留个电话给海若,但他给海若的不是电话号码,而是一部崭新的手机。   “我的电话已经存里面了,手机给你。”程彬把手机放在海若面前的桌子上。   他知道我没有手机,给我买了一部,海若正需要一部手机,这样方便给影子打电话,她收下了。   “谢谢你。”   程彬很开心,一脸喜悦,海若肯要他的东西是一个好的开始。男人在送东西给女人的时候,通常是一段恋情的开始,程彬还是第一次送东西给除了母亲之外的另一位女性。他对感情很保守,认真交往过的感情迄今为止是零。   海若爽快的收下程彬送给她的电话,程彬很高兴,一高兴就想得寸进尺。   “晚上一起吃饭吧。”   海若心里咯噔了一下,想:“他这是想追我?唉,没想到我还有人追,真是没想到啊。”海若经历过的苦痛是人们想象不到的,那种炼狱般的日子让她一度对生活失去了自信。只有在烈火中淬生过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在痛过之后海若变得渺小了,她不敢奢求,甚至别人对她好一点她都觉得惊讶,没想到还有人对我这么好,真不敢想象,我还有人追,还有人送东西给我,还有人愿意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海若一时无法控制自己复杂的情绪,热泪盈眶起来。   程彬见状先是怔了怔,想:“不过送了一部手机给她,她就激动成这样,至于吗?可能她见我对她好,受感动了,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让她看上去这么忧郁。”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程彬关切的问。   海若频频摇头:   “没有,我很好,谢谢你送的电话。”海若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朝程彬笑了笑。   程彬也朝她笑,但仔细一看发现海若笑得有点不自然。她肯定有事,只是不想对人说而已,也许她经历过什么不幸,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有心事,但她不想透露,可能怕被人知道,也可能我和她的关系比较陌生。她跟我接触的时间不长,不可能这么信任我,等以后熟悉了也许就会说了。   “六点我来接你,不远,就在对面那家小饭馆。”   “你跟我说在什么路上,我自己去就行了。”   “还是我来接你吧。”   程彬坚持要接,海若也就由他了。   李蓓从楼上下来,她和几个朋友正好在这里喝茶。海若和程彬的座位在门口,李蓓一眼就看到两人。   “咦,这么巧,你们也在啊。”   程彬别过头一看,见是李蓓和她的几个同事,那几个同事也都认识程彬,她们不认识海若,以为那是程彬的女朋友,大家嘻嘻哈哈的打起了招呼。   “让我看看喝的什么茶。”其中一个穿黑白格子呢大衣烫头发的女人拿起海若面前的茶杯看了看,看完还给海若,对海若点头笑笑,海若回以友好的一笑。   “应该喝咖啡呀,怎么喝茶,喝咖啡多有情调啊。”   “喝咖啡太小资,程彬不喜欢那样。”   “你傻啊,他不喜欢人家喜欢啊,说到底还是你小子笨,人家心里想着喝咖啡但又不好意思说,谁要喝这破茶,又苦又没有味道。”   除了李蓓那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开着程彬的玩笑,程彬被她们弄得有点尴尬,但心里的感觉却暖融融的,美丽的误会,真是美丽的误会啊。      ☆、第二十一章   李蓓的几个同事开了一会玩笑就走了,程彬对海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这些人就这样。”   “我先回去了,你不用送我,我想自己走回去。”   “你回去了啊?那好吧,晚上我来接你。”   “嗯。”   海若惜墨如金,程彬的话也不多,两个人又沉默了起来,程彬喝着面前的茶,一杯接一杯饶有兴致的样子,海若从坐下到现在一共才喝了一杯,连一杯都还没喝完,才抿了几小口。   两人又坐了一会才走。   来古镇已经半个多月了,眼看新年就要到了,再过十天就是除夕,街上的人有点多,不过还好,没有人挤人。这是古镇,旅游胜地,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热闹起来,大家会趁长假出游,到时候人就多了。   今天有太阳,挺暖和,走了一会就觉背上痒痒的热了起来,海若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   就在这个时候发现腿上被撞了一下,回头一看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横冲直撞了过来,那孩子手上拿一个蓝色的气球,跑得快撞在海若身上。孩子的妈妈追了上来,她朝海若抱歉的笑笑,说:   “对不起。”   “没事。”   “宝宝,快过来,你看这是什么。”   孩子的妈妈买了棉花糖,那孩子原本想跟妈妈躲猫猫的,绕着海若转圈,他妈妈就用棉花糖来诱他,见了棉花糖孩子就把手上的气球扔了,气球飞了起来,海若伸手去抓,没抓到,被风一吹越飞越高,海若朝前小跑了几步想抓住它还是没成功。   “算了,让它去吧。跟阿姨再见。”孩子的妈妈举起孩子的小手让他跟海若说再见。   “再见小朋友。”海若握了握孩子的小手,手肉嘟嘟的,捏在上面特别舒服。   一捏这只小手海若觉得整个人都不对了,耳朵嗡的一下,人像是要晕过去似的。   “你怎么了。”孩子的妈妈见海若摇摇晃晃,赶紧扶着她。   “谢谢,我没事。”看到孩子,海若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那柔软的小手,可爱的模样,说话时奶声奶气的腔调,跟妈妈调皮的样子,全都历历在目。   “你不要紧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你的脸色不太好。”孩子的妈妈到是一个热心人。   海若笑道:   “我有低血糖,刚才差点晕倒,现在好多了,谢谢你。”   “别客气,你的样子看起来真的不太好,我看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保险。”   海若摇了摇头:   “不要紧,很快就会好的,你儿子真可爱。”   每一个做父母的都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女人嘴上说调皮得要死,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   海若感觉到了女人的喜悦,她自己心里却更荒凉了,因为她曾经也是母亲,也有一个这么好的孩子。现在她不能想儿子,一想人就会晕,说不出来的难受。   送走了这对母子,海若站在橱窗前面发起了呆。她的样子像在看橱窗里的东西,但眼睛是呆滞的,人也木木的,立在那一动不动。她根本就没看橱窗里面的东西,如果你问她里面有什么,她肯定说不出来。周围很吵,汽车喇叭声,人们的喧哗声,构成的音响很混乱,然而海若却什么都没听见,她像聋了似的,嘈杂的环境根本没有影响到她,她的世界静极了,就像寂静的夜晚那样没有一点声音。   这一段不长的路走了一个多小时,等海若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丽丽起来了,穿着西瓜红的珊瑚绒晨褛坐在那里涂指甲油,脚趾和脚趾中间用纸巾隔开,这样方便涂抹也方便晾干。   “起来了。”   丽丽“嗯”了一句,转着脑袋去看海若。   “出去了啊?”   “到街上去走了走,还挺热闹的。”   丽丽见海若脸色苍白,像是病了的样子,就问:   “你不舒服啊?”   海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   “大概刚才走了走,累了。”   丽丽低着头给自己涂指甲油:   “你是不是身体不大好啊?”   “就是老觉得头晕。”   “我看你像是身体不大好的样子,走几步路就累成这样,改天去李蓓的医院检查下吧。”   “我觉得还行,刚才可能走得太热了,今天温度挺高的。”   “那个——”   丽丽转过身去看海若,好像有话要对她说的样子,不过还没开口,门口来了快递员,丽丽在网上买了东西,到付的,她指甲油还没干,不好穿鞋,钱包又在楼上,就让海若代她上去拿。   丽丽的房间在二楼靠左,海若从没去过她的房间。没想到丽丽会把房间布置得这么少女,粉红色的床单,粉红色的沙发,粉红色的纱帐,连墙上贴的白底的墙纸也有粉红色的爱心点缀。丽丽说钱包就放在床头柜上,床头柜上的东西很凌乱,纸巾盒、钥匙串、黑色的文胸、彩虹条纹的棉袜,堆得乱七八糟。就在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里,海若看见了丽丽的钱包,不知怎么的海若忽然定定的发起来了呆,她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没有一点血色,她好像听见楼下的丽丽在叫她,可奇怪的是声音很远,像是隔了老远传过来的,听得模模糊糊。   丽丽在楼下叫了几次,她想只不过拿个钱包而已,怎么去了这半天,让人家快递小哥好等,而海若只听见了一次,而且还听得不大真切。   屋子不大,楼下一有响声马上听见了,正在厨房忙活的张姐跑了出来。   “怎么了?”张姐把湿漉漉的手揩在围裙上。   “去帮我把钱包拿下来,等着付钱呢,这个海若不知道搞什么,去了半天还不下来,叫她不知道听见没有,也不回我,你去帮我拿下来吧。”   “哦。”张姐答应了一声就跑上楼去了。   到了房里,张姐见海若呆呆的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副呆愣的模样很是古怪。   “你怎么了?丽丽在楼下喊了你半天呢,怎么还不下去?”   直到张姐进来海若才终于从混沌中清醒,她赶紧拿了床头柜上的钱包,对张姐抱以歉意的一笑:   “我现在就给她送去。”   张姐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海若,说:   “你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海若笑道:   “刚才有点头晕,我给丽丽送去。”伸手一指床头柜上的镜框,笑着问张姐:   “他是丽丽的男朋友吗?”   “嗯,今天晚上就是他要过来,我忙着做白斩鸡呢,你快给丽丽送去吧,我得去厨房看看,鸡还在锅里煮着呢,烧过头了就老了。”张姐风风火火下楼,临走的时候不忘吩咐海若把钱包给丽丽送去。   海若跑到楼下,丽丽让她付了钱,她把纸箱搬进来,放在地下。   “买了什么东西这么重。”   “洗衣液,满一百减六十,日用品便宜就多买点,反正都要用。”丽丽拿奇异的目光看了看海若,问她:   “怎么去了这半天,我在楼下喊了你好几声,你怎么一声都不回我?”   海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刚才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也不知怎么的头一下子晕了起来,耳朵里嗡嗡的,我恍惚听见你叫我,但就是说不出话。你房间布置得很漂亮,都是粉红色。”   丽丽笑道:   “还漂亮呢,弄得像个花痴似的,但我就喜欢这样,小的时候家里穷,在你面前我也不怕露丑,我们家穷得连裤子都没得穿,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像你们这种城里人是体会不到那种苦的,说出来也许还会惹你们笑,都什么时代了还有吃不饱的人,有啊,怎么没有,大山深处多得是,我就是从穷山恶水走出来的。后来在外头混了几年有钱了,但总觉得儿时的自己有太多梦想没实现,比如我一直想要一间公主房,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大的一个人还像个孩子似的,像话吗。可男朋友对我好啊,房间是他给我布置的,装修、挑选家具、包括床上用品,还有一些小摆件都是他弄的。天花板你看见了吗,像万花筒似的,可漂亮了,也是他想出来的。我最喜欢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舒服极了。”   那个天花板还真像一个万花筒,不过海若看了觉得晕,那么多颜色拼在一起,烦不烦啊。   “床头柜上的那张照是你男朋友吧?”海若想自己说话的声音是不是颤抖了,听着怎么跟平时说话的音调有点不一样。   “是啊。”丽丽笑得很甜蜜,在别人面前说起自己的男友她也不忸怩,大方的承认。   “你是不是冷啊?”   “我不冷,不冷。”   “冷的话上楼加件衣服吧,现在比刚才好像是冷了,你身体单薄冻不起。”   “哦哦。”   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海若就会看见自己的样子,她极力压抑的激动在丽丽看来像是冷得发抖。   海若本来好好的,去丽丽房里拿钱包,丽丽告诉她钱包在床头柜上,她就去床头柜找,在一堆杂乱无章的东西里看见了钱包,也看见了一个男人的相片。原来他在这,他怎么就成了丽丽的男朋友了呢?      ☆、第二十二章   “还真觉得有点冷,我上去加件衣服。”   丽丽涂完了指甲油,把脚搁在茶几上晾干。   “去吧,你这种小身板子的人冻不起,等一下又要感冒了。”   海若笑道:   “是啊,我发现我现在很容易感冒。”   “现在很容易感冒啊,那从前呢?”   海若讪讪的笑了笑,说:   “从前的事我还哪里记得。”   丽丽看了看她,笑道:   “我怎么就忘了你失忆了,唉,你也挺可怜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改天送你到大医院去做个全身检查吧,我们这里的小医院水平有限,还是大医院好,什么地方有问题一查就知道了。”   丽丽很机智的想试探海若,没想到海若比她还机智,赶紧说从前的事我不记得了。丽丽什么都没试出来,就又变了一个法子,说要带海若到大医院去检查。   海若顺着竿子往上爬:   “我在桥洞下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头很疼,脑袋后面鸡蛋大小的一个包,现在我总是觉得头晕,所以我想是不是脑袋曾经受过重创,真想去大医院彻底查一查。”   “嗯,是吗,那好啊,改天有空我陪你一起去。”丽丽说的心不在焉,边欣赏自己刚涂抹完的绿色指甲油边说。她想:“几次试她一点都没试出来,难道她真失忆了?不会吧?”丽丽怎么也不相信,但事实胜于雄辩,海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装的,装没有装得这么像的。   海若前脚刚上楼,张姐后脚就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已经站在那里听了一会了,见海若上去了才出来跟丽丽说话。   “走了啊?”张姐伸手朝上面一指。   “嗯,说是冷了要去加件衣服,到也真怪,我怎么试都试不出来。”   “哼。”张姐鼻子里哼了一句,倚着沙发扶手半坐半站,她压低声音对丽丽说:   “刚才我到你房里去的时候,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丽丽疑道:   “你看见什么了?”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木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居然连我进去了也不知道,我还跟她说话呢,她竟也没听见,直到我说第二遍她才总算从恍惚中缓过来,发呆发成那样,这怎么回事啊?”   张姐说话的时候透着一股神秘莫测的味道,经她的口吻一说海若的形象就颠覆了,她的行为被夸张了,给人一种不是正常人的感觉。   “她说她从桥洞下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头上好大一个包,现在她老觉得头晕,会不会是脑袋坏了?她还想着要去大医院做彻底检查呢——”   丽丽还没说完,张姐嗤了下鼻,打断道:   “这种话你也信啊,这分明是在找借口,反正我是不信的,今晚张岳要来,他在外面见的人多,让他给看看,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嗯,我是想听听他的意见,除了他我也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当初让她住在这里也是权宜之计,等张岳来了再说,看他有什么办法。”   张姐笑道:   “原来你这么在乎他呀,那为什么他打电话给你不肯接?你呀,就这个脾气,我看这张岳对你是认真的,你可不要再任性了,好好的成个家吧。”   “唉——,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人家有家室的,连孩子都四五岁了,不是说离就离的,我就这么混着,混到哪算哪,我无所谓的,只要他耗得起就行,能拖多久就多久,关键是钱,他现在还是每个月都给我钱,说明不想断,等哪一天他不给了,我再找下家,我三十都还没到呢,不急的。”   “你这不是过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吗,我有点看不下去了,等待会张岳来了我跟他说说,就说你不在的时候丽丽怎么想你,是人都爱听好话。”   丽丽哈哈笑道:   “怎么搞得像演戏似的。”   张姐笑嗔丽丽:   “你就是太直,要是稍微会点狐媚子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现在这样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赚钱最重要,等将来有了钱就可以找小鲜肉,我是不急着嫁人的,你也别催我,我知道的。”   “我就怕你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张姐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丽丽说:   “刚才在你房里的时候她指着张岳的照片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丽丽道:   “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她回头看了一眼照片才拿着钱包下楼的。”   丽丽笑道:   “看了照片一眼才下楼的啊?”   “这女人怪怪的,还是早点把她赶走吧。”   “等晚上张岳来了再说,今天起太早了,我上去睡个回笼觉,你记得待会叫醒我。”丽丽趿着鞋上楼。   “你去睡吧。”   丽丽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海若正好从上面下来,她打量了一下海若,见她像要出门的样子,忍不住问:   “出去啊?”   海若“嗯”了一句低着头从丽丽边上侧身而过。   丽丽挺奇怪的,心想:“她怎么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张姐抬头朝站在楼梯口的丽丽说:   “她这么风风火火的去哪儿呀?”   丽丽耸了耸肩,说:   “谁知道她去哪儿,我困了,睡觉去了。”   “你去睡吧。还真是个怪人,还是早点赶走吧,免得惹火上身。”张姐这人比较未雨绸缪,觉得海若住在这就像埋了一颗□□,迟早会出事。   傍晚起了雾,能见度不是很好,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穿梭在薄雾蒙蒙的盘山路上。开车的是一个男人,他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下面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一只手打方向盘,一只手接听电话。   “喂。”   “张岳,你在哪儿?”   “不是跟你说了嘛,你还问。”接到妻子的电话,张岳显得有点不耐烦,出去的时候明明已经跟她说过了,她还要打电话。   “你在广东啊?”   “我不在广东在哪里?”   妻子在电话里短暂的沉默之后才开口:   “明天是乐乐的生日,我想带他去海洋世界,每年孩子生日你都不在,办完事你能不能早点回来,广东到上海的飞机一天有好几班呢,你上午回来,我们下午一起去海洋世界。”   张岳皱起了眉头:   “我如果脱得了身怎么会不回去,乐乐可是我的儿子,我也想陪儿子过生日,但没办法,你好好哄哄儿子,就跟他说爸爸忙没空,等下次再陪他一起去海洋世界。”   “哦。”这一句哦实在哦得很不情愿,透着无数委屈。   “嗯,就这样,我挂了。”   “等等。”   “又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广东?”   “我不在广东在哪儿,你现在的疑心病怎么这么重?”张岳数落妻子疑心病重,他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就算妻子再怀疑都抓不到把柄。   出来的时候已经让王秘书买了直飞广东的机票,当然他没有上机,而是让司机开车去了火车站,坐快车去了云南,到站之后会有租车公司的人把车开过来,他再自己开车去见丽丽。   每次跟丽丽幽会都辗转反侧,保密工作做到一级,张岳相信程琳就算脑洞再大都怀疑不到这个远在云南的秘密情人。他的这位妻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只要稍微露出一点马脚,就有本事查根溯源,所以张岳奉行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情人离家越远越安全。   说安全也确实安全,认识丽丽二年多,一直相安无事,程琳完全蒙在鼓里。张岳很为自己的瞒天过海得意,殊不知他得意得太早了,妻子已经掌握了线索,他一离开就把王秘书叫了来。   这大冷的天王秘书居然满脸汗,他利用职务之便在外面开贸易公司的事不想被老板的程琳知道了。现在证据都在程琳手上,王秘书吓出一身汗,不过他觉得程琳把他叫来而不是直接把证据交到老板手上,说明他还有利用价值。那么这个利用价值又是什么呢?想了想,王秘书觉得程琳应该会用什么东西跟他做交换。   “王秘书,真没想到你会吃里扒外?还好对方公司的老板是我的一个小姐妹的丈夫,否则这件事要是让爸爸知道了,你说他会怎么处置你?就在几个月前,廉政||局还带走了几个人呢,他们跟你差不多,贪污挪用公款,被爸爸知道了之后就把他们送廉政||局了。”   前不久程琳的爸爸的确处理过几个人,这几个人也是自己不好,做了一些违法的事,大老板也是为了震慑属下才把这几个人交廉政||局处理的。   王秘书在这个时候出事,实在不该,要是程琳告诉了爸爸,那么王秘书的下场会和那几个人一样。   “二小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求二小姐再给我一次机会。”王秘书急得都快哭了。   程琳冷冷的一笑,说:   “只要你肯配合我,那么我就不把你的事说出去,那些证据我也可以销毁。”   看来还是有余地的,王秘书顿时松一口气,一叠连声的说:   “我配合,我配合。”   程琳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你先别答应得这么快,等我把话说完了你再答应也不迟。我问你,张总经理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刚把架在脖子上的刀拿下,脑袋上就指了一把枪,王秘书的一身冷汗还没出完,又出一身,他简直大汗淋漓啊。      ☆、第二十三章   程琳手上掌握的证据已经构成了职务侵占,王秘书心里明白,可他也不能出卖张总,怎么说以后还要在人家手下混。   程琳见王秘书死活都不肯说,扬了扬手上的信封,一脸严肃的说:   “这些足够让你坐牢了,你要想清楚,爸爸最讨厌你这种人,现在又正好在风头上,爸爸正要杀一杀不正之风,你是总经理秘书,职务不比那几个送廉政||局的人高,人家职务比你高爸爸都拿他们开刀了,何况是你。”   王秘书毕竟还是害怕了,如果不肯说程琳马上就会把手上的证据交给董事长过目,那么等待自己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坐牢。既然程琳手上有他职务侵占的证据,董事长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王秘书已经在想金蝉脱壳的办法了,先稳住程琳再说,一旦她知道张总在云南有一个秘密情人夫妻两个肯定会吵架,这个时候董事长势必也会分心,女儿和女婿闹婚变,泰山岂会安然。被家务事缠身之后也就没时间理公司的事,多少总会显得力不从心,他就借这个机会辞职,拍拍屁股走人,只要辞职了就不会再追究下去,反正他在外面有人脉,可以继续经商。王秘书一番算计十分精到,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之下全身而退,没惹一点麻烦。   “张总经理在云南的确有一位红颜知己——”王秘书缓缓的说。   程琳的脸已经阴了起来,而且越来越阴,两道细细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云南什么地方?说具体点。”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温和。   “具体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从没跟他去过,我只知道在丽江古城,那个女人是开旅店的,哦,不,好像不是旅店,反正就是做那种不太正宗的生意的。”   “哼哼。”程琳冷笑着看向王秘书。   王秘书涎着脸笑了笑:   “我真没跟张总去过,真的。”   程琳目光犀利注视着王秘书,她一连冷哼了几句,道:   “他每次去广东是不是都骗人的?”   王秘书黯然的垂下头,轻声道:   “有时候是真的去广东,因为在那边有几个大客户,有时候就不知道了。”   程琳猛抬起头,怒视着王秘书,厉声道:   “别跟我打马虎眼,他的行踪你都知道——”   王秘书一脸委屈状:   “二小姐,我把知道的都跟你说了,其余的我真不知道。”   “你是他的秘书你会不知道!我再问你,丽江古城什么地方,我要具体的地址。”   “那个女人开了一家店,好像叫栖凤阁,这是张总的司机跟我说的,司机陪他去过几次。”   程琳沉默了一会,眼睛出神的看着一个地方一眨不眨。王秘书心有戚戚,这位二小姐平时看丈夫看得很紧,没想到丈夫在外面还是有了别的女人,看她的样子像是快要崩溃了,只见她沉重的喘息着,脸上的神色很难看,像是随时都会火山爆发一般。   王秘书大气都不敢喘,一动不动的在那里站着。   时钟刚过七点,丽丽家的门铃就响了,丽丽早就打扮齐整,怀着忐忑而又兴奋的心情等张岳。   “我去开门。”张姐准备了一桌菜,盘子从长桌这头放到那头,竟把一张桌子都放满了。   丽丽化了妆,头发也卷过了,活泼的小波浪卷看似随意的披散着,下午的时候去美甲店做了美甲,十个手指头立即鲜艳了起来。丽丽长得还行,虽不是沉鱼落雁,但因为会打扮,经过修饰之后的模样十分俊俏。   “张岳你来了,怎么这么晚?”张姐热情的迎了出去。   “路上有点塞车。”话音还没落下,人就进来了。   见了丽丽张岳张开手臂,边朝她走去,边笑着说:   “怎么躲着不肯见我?”   张岳几个月没来,丽丽觉得应该给他一点下马威,见了他故意绷着脸,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欢快的跑上前去,抱着他给他一个香吻。   这次张岳主动跑过去抱住了丽丽,他伸出半边脸索吻,丽丽头一别不理他。   张岳在她屁||股上拍了拍,伸出两根指头钳住丽丽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   “还在生我的气?你看我这不来了吗,你还生气?”   丽丽拿粉拳在张岳胸前轻捶了几下,嗲声道:   “谁生你的气了?”   张岳抱着丽丽,怀里这具娇躯给了他无限遐思,丽丽会做人,把张岳服侍得舒舒服服,张岳要的就是那种感觉,这是妻子无法给予的。因为张岳骨子里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丈夫在妻子面前应该是威严的,所以面对程琳,他从不轻浮,做着丈夫应做的事,尽着丈夫应尽的义务。在情人面前他不必维护自己的威严,也不必克制,他在情人这里张扬着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人性。   丽丽一看张岳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丽丽也不急,先跟他吃着饭,边吃边聊。   张姐这个时候像隐形人那样不见了,她待在厨房随时听候差遣。张姐已经积累了一套经验,当丽丽和别的男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最好不要出现,否则很容易撞见尴尬的一幕。   张岳已经有点等不及了,草草结束晚餐就和丽丽上楼了。   海若和程彬一起吃过晚饭,海若忽然对程彬说想回来住,程彬当然举双手赞成,他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等回到旅店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店里仍旧没有客人,海若好奇生意一直这么萧条,程彬是怎么维持生计的。   店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去厨房烧水,时间还早,喝杯茶再睡吧。”   海若朝程彬点了点头,程彬冲海若笑了笑,海若第一次认真看程彬的样貌,他的脸略方,鼻梁高挺,额头饱满,一双眼睛大大的,见了人总是笑笑,到挺和气。   程彬在厨房烧水的时候哼起了一首歌,海若从来没听过这首歌,想必是哪一位流行歌手唱的,她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生活了几年,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以前她也喜欢听歌,喜欢追星,对流行的东西如数家珍。现在她仿佛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前进无路,后退无门。想想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联系不上影子,她无法施展手脚,全盘计划也将流产。   趁程彬在厨房烧水的间隙,海若又一次拨了影子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笃笃的声响,海若的精神为之一振,她立即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   电话不再是急促的盲音,也不再是语音提示已关机,而是正常的响铃。   影子快接电话,快,快——,海若在心里急切的呼唤着,然而令她失望的是,电话终究没人接。   “给谁打电话呢?”   海若茫茫然的看了程彬一眼,刚才她太兴奋了,以为影子的电话终于打通了,所以当程彬叫她的时候,她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居然没听清程彬说了些什么,凭直觉回答:   “我喝红茶。”   程彬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见她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手上还拿着手机,现在又答非所问,就好奇的朝她多看了一眼。   “红茶就红茶。”   两人边喝边聊,不过这种聊天实在太单调,仅限于程彬问,海若答,而海若又惜字如金,答得简短而又潦草。   现在海若满脑子都是影子,刚才的电话已经通了,影子为什么不接,等下我还要打。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海若站起来后头也不回的朝楼上卧室走去,前几天住这的时候,她睡的就是程彬的卧室,现在不用多说,自然而然朝曾经的卧室投奔。   程彬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见她头也不回的朝楼上走去,就跟了过去。   “你睡三楼吧,我的房间都是烟味,乱七八糟的。”   “没关系。”海若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她正想关门,程彬的一只手撑在门上。   “等等。”   海若一脸狐疑的看向程彬。   海若一晚上都心神不定的,程彬忍不住开口问她:   “你是不是有事?”   海若勉强挤出一丝笑:   “我没事,谢谢关心,很晚了,我想睡了。”话音一落下,门就关上了,站在门外的程彬到被海若弄得有点局促。   纵然对人家有好感,可这人像蒙了一层纱似的,怎么看都看不透切,像隔着云山雾海而望,又像海市蜃楼,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得,实则遥不可及。   程彬坐回桌前,继续喝茶,他一杯接一杯喝得很快,放在电磁炉上烧水的壶开了,他拿起水壶想往茶杯里倒,不想滚烫的水倒在了手上,他被烫疼了,手一松茶杯就掉在地上摔碎了。   看着碎裂的杯片,程彬出了一会神,海若刚才心不在焉,他现在也是这种状况,神游了一会之后才知道把碎了的杯片捡起来。   等把杯片扔了之后,程彬还是坐回原处喝茶,喝着喝着就不由自主的抬头往上看,从他坐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扶梯的扶手和二楼一小片区域,海若的卧室还要在里面,他看不到,可仍旧像着了什么魔似的不住抬头往上看。      ☆、第二十四章   海若一夜没合眼,她一直在打影子的电话,电话已经通了,可就是没人接。海若不放弃,打了整整一个晚上。   程彬见海若眼睛下面两块黑青色,笑着问她:   “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这么厉害。”   海若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夜没睡好,她很憔悴,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精神状况很差。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   “我的脸很难看吗?”   程彬笑了笑,说:   “你的样子像几天几夜没睡。”   海若垂下眼睑,喝了一口牛奶,说:   “可能换了一个地方的关系,昨晚失眠了,到四点多才睡的。”   程彬道:   “那你吃了饭再去睡吧,把缺的觉补回来。”   “嗯。”海若点了点头。   外面好像有人来了,正在用早餐的程彬和海若转过头朝门口看去。没想到李蓓会来,跟在李蓓后面的是兰兰妈,兰兰妈后面还有人,那是兰兰。   一大早来了这么多人,海若一看情形就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她扔下吃到一半的早餐上楼去了。   大家看到海若后,全都一脸诧异,她怎么会在这?她不是住在丽丽那里吗,什么时候搬回来住的?   “吃早饭呢。”李蓓跟程彬打了声招呼,她抬头朝楼上看去,海若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上。李蓓见海若进了程彬的房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当她重新看向程彬的时候,眼神透出一种异样的神色。   兰兰一直都没有说话,程彬也没搭理她,兰兰妈发现气氛有点尴尬,就笑着对程彬说:   “不好意思程彬,兰兰打搅了你这么久,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今天我来带她回去,她在这里还有点东西,我们收拾完了之后就走。唉,说来说去都是我这闺女不懂事,弄成现在这样,我也不怨你,毕竟是她自己不好,哪有姑娘家倒贴上去的。”   程彬对兰兰妈说:   “她不走,我正准备赶她走呢。”   兰兰妈脸上神情立变,其实今天过来是想好聚好散的,没想到程彬这么冷血,说出来的话能把人一口呛死。兰兰妈很替女儿觉得不值,气得浑身颤抖:   “你这家破店要不是我们家兰兰早就关门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把我女儿害成这样,你到底还是个人吗!她一个女孩子为了你放弃在大城市做白领的机会,没有一句怨言的帮你打理旅店的生意,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她抱怨过一句吗?你给她多少钱一个月,她要这样替你卖命?”兰兰妈终于动怒了,一副要跟程彬开撕的样子。   程彬自嘲似的笑了笑,当他的目光移到兰兰身上时,见她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站在那。程彬不是那种含含糊糊的人,他一直都快人快语,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他对兰兰说:   “你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现在要走,我不会亏待你。我该对你说的话很早以前就对你说过了,咱俩不适合,你想想这话我是不是早就对你说过了——”   兰兰愠怒着打断程彬,高声道:   “没说过,从来没说过。”   程彬皱了皱眉头,他很生气。   兰兰妈冷笑着开口了:   “你把我们家兰兰可害惨了,那天她站在楼顶上哭着说要往下跳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你够冷,冷的没有一点人性,现在街坊们都在背后议论,说我们家兰兰跟你怎么怎么了,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清白,你让我们家兰兰以后怎么做人?我可告诉你,这事没完,你不拿个十万八万出来休想了断!”   兰兰妈说程彬玷污了兰兰的清白,李蓓是不信的,她相信程彬不是那种人。后来兰兰妈又提出拿钱来了断,李蓓就觉得事情变味了,她赶紧劝兰兰妈:   “出来的时候才刚吃了降压药,你血压高,不能生气,我陪你到外面去坐坐,兰兰的东西不多,一个人就能拿。”李蓓陪着笑说。   兰兰妈没睬李蓓,往椅子上一坐,铁青着脸开腔了:   “这事不能就这么结了,想玩完了就扔,没这么容易,青春损失费拿来,少说十万。”   兰兰妈开了个价,兰兰很后悔带妈一起来,本来想让她教训一下程彬,给自己出口气,没想到妈会问人家要钱,这太尴尬了。兰兰拉了拉母亲的衣袖,低声但气怒的说:   “你就别丢人了,我已经够丢人的了,你还要坍我的台。”   兰兰妈冷哼了一句,道:   “女儿你放心,妈今天一定会替你讨回一个公道,妈不会让你吃亏的,他如果不拿个十万出来,我就让人把他这家破店给扒了!”   兰兰妈气势恢宏,程彬却没有理她,他知道兰兰妈不讲理,也就不想跟她多啰嗦,转身朝楼上走去。   兰兰妈嚯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前快走了几步,见程彬上了楼,就站在楼梯下面高声叫嚷:   “兰兰的清白都让你毁了,你想不认账,门都没有!”   “妈,你就别再叫了,都丢死人了。”兰兰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李蓓没想到兰兰妈会趁机要钱,她本来是站在兰兰这边的,现在有点转了,觉得程彬挺冤的,明明连人家的手都没碰过,却要赔偿人家青春损失费。   “我跟这小子没完,他不给钱,我就给他贴大||字报,就贴在店门口,让他连生意都做不成——”兰兰妈还在叫嚣,兰兰已经觉得无地自容,连放在楼上房间的东西都不要了,拔腿跑了出去。   “兰兰走了,快跟着她。”李蓓借口追兰兰把兰兰妈拽走了。   兰兰妈走的时候还在骂,骂的挺难听的,连李蓓都有点听不下去。   程彬窝了一肚子火,他径直走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他忘了现在里面住的人是海若,门也没敲就走了进去。   等进来去之后才发现走错房间了,笑着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转身正想走,忽然发现海若并没有注意到他,她正背对着他坐着打电话。   电话可能没人接听,她拿下握着手机的手重新拨了过去,等过了一会就又把手放下了,看来电话还是没人接。   程彬走到海若身后,海若听见脚步声猛的别过头,一脸惊愕的看向程彬。   “给谁打电话呢?”程彬笑着说。   刚才太专注了,居然不知道程彬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怎么自说自话进我的房间,连门都不敲一下就进来了,可能他敲过了我没听见,差点露陷,以后可要小心。   “打给丽丽,跟她说一声我不回她那里住了,顺便谢谢她这几天对我的照顾。”   “嗯。”程彬点着头,他抿了抿嘴,寻找着话头。   “你是不是有事?”   海若一脸认真的说:   “我没事。”   程彬笑道:   “跟丽丽打电话用得着打得这么专注吗,我站在你身后这么久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我看见你拨了两次号,但都没人接。海若,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告诉我好吗?”   程彬说话的样子看上去很真诚,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海若发现程彬人品不错,如果把自己的事告诉他,说不定他会成为自己最有力的依靠。海若开始纠结,要不要跟他说我的事呢,说了也无意吧,毕竟人家有人家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而且我的生活这么波诡云谲,他会信吗?没必要把跟整件事情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让人家帮忙就会欠下人情,而人情是最麻烦的事,我拿什么还呢?我没有钱,穷得连自己都养不起,将来怎么报答他?难道以身相许,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对我有好感,我从他看我的眼神里已经看出来了,他想跟我交往。但我知道我的心已经死了,不会再爱,假装爱他,这对大家都不好。   程彬等海若开口,这一等居然等了很长一会时间,他见海若低着头坐在那里,两只手握着拳头放在膝上,长发遮住了脸面,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海若顾自沉默的样子让程彬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有事,只是不想对人说,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过离奇,觉得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但我跟别人不同,我会信,我真的会信你的海若。   “海若,说吧,把心里的事说出来,我保证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告诉任何人——”程彬弯下身,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海若的手。   海若愣怔了一下,错愕得瞪大了眼睛,她把手从程彬掌中抽了出来,嘴角微微朝上一翘,露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笑。   “我没事,我很好。”   程彬摇起了头:   “又说违心的话。”   海若道:   “我说我没事我很好,你说我骗你,我说我有事我不好,就没骗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还盼望着别人有事呢,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程彬早就知道海若会以失忆做搪塞,他笑了起来。   “别逗了,说吧,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好,我跟你做个交换,我先把我的事说给你听,你再把你的事说给我听。”   海若奇道:   “你也有事?”   “我的故事也挺离奇的,我已经离家出走五六年了,我不是这里的人。”   “你告诉我这些也没用,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程彬认真道:   “你没失忆,别再装了。”   “你不信就算了。”海若显得有点生气,走了出去。   程彬跟了上去,两个人一走出房间就听见楼下响起张姐惊慌失措的声音:   “程彬,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第二十五章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程彬跑到楼下。   张姐额头上起了好大一个包,她头发散乱,衣服前面的纽扣掉了几颗,脸上还有抓痕,像是跟人刚打完架。   海若见此情景也觉得诧异,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张姐见了程彬真像见到大救星似的,她扯着程彬的衣袖边拼命把他往外拉边哭着说:   “张岳的老婆来了,一来就砸东西,还打人,丽丽都快被她打死了,我是拼了命才跑出来的,你快去救丽丽,去晚了丽丽就要出大事了。”   “我去又有什么用,报警了没有?”   张姐急得直跳脚:   “报警来不及了,警察还没到恐怕丽丽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程彬见张姐说得紧急,也担心了起来:   “有这么严重?”   张姐哭道:   “那女人带了人来的,那些人看上去像保镖,个子都有你这么高,打起人来可狠了。”   “是吗?”听张姐这么一说,程彬这才发现事态挺严重的,他回头去找海若,头一抬见海若站在楼梯上,看到海若的那一刻,程彬咯噔了一下,她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白成这样。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有。”海若勉强挤出一丝笑。   程彬还想对她说什么,已经被张姐拖走了。程彬别着头看海若,海若似乎不想让他看见,转身走了上去。   她摇晃着身体站在那,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目光呆滞的看着一个地方出神。她有点站不稳,身体不停的摇晃,只听“咚”一声,原本摇晃着的身体倒了下来,海若艰难的从地上撑坐起来,她急促的呼吸着,撑在地上的胳膊不停颤抖。   没想到会让我在这里遇到这两个人,张岳,程琳,我们又见面了。张岳肯定以为我死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我居然还活着。至于程琳,那个女人害了我的儿子,把我关到那种地方,害我生不如死,我不会放过她。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你怎么对我的,现在别人也怎么对你。张岳这种人就是这样,我太了解他了,他是一个见异思迁的混蛋,当年因为贪图你的钱财改名换姓跟你结婚,现在还不是老样子,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你知道痛了吗,我曾经也像你一样痛,你知道被人出卖的滋味了吗,我曾经也被那个男人出卖过。   “真是报应啊。”海若幽幽的说。   丽丽侧躺在地上,头发被扯掉了好几撮,露出粘着血的头皮。   程琳一脸倨傲看着躺在那里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丽丽,她嘴角往上一抽,露出一丝冷笑,咬着牙从嘴里迸出一句恶骂。   “扒了她的衣服,扔到街上去,像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就要这么治她。”程琳吩咐站在边上那几个保镖模样的人。   丽丽被打狠了,可当那几个保镖过来摆布她的时候还是本能的反抗着。   她的脸已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嘴角裂开了,一只眼睛肿了起来,脸被抓成了大花脸,一条条红色的血印横布在脸上。   屋外站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谁都不敢上前阻止,有那几个高大的保镖在谁有那个胆敢出来制止。   “张岳,你这样对得起我吗?”程琳朝张岳深深的看了一眼,她只觉得鼻子酸酸的,视线很快就模糊了。   张岳看了眼程琳,眼底尽是淡漠的神情,程琳的心猛的往下一坠,颤抖着声音大声质问张岳:   “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张岳没理她,转向那几个保镖,声音不大但有力的说:   “住手。”   那几个保镖顿时有点手足无措,程琳让他们对付丽丽,张岳又让他们住手,到底该听谁的,保镖们停了手,把疑惑的视线看向程琳。   程琳提高音量对他们说:   “给我扒,扒光了扔到街上去,让大家都看看!”   保镖们得了程琳的指示放开手去做,丽丽挥舞着双手企图阻止那几个保镖,可惜她的抵御实在太无力,其中一名保镖按住了她的手,另一名保镖按住了她的腿,丽丽除了喊叫已无力反抗,她只能把救助的希望寄托在张岳身上。   “张岳救我,快报警,快啊——”丽丽哭喊着。   张岳似乎不想看到眼前的一幕,他不理丽丽的哀求,转身走了出去。   “张岳,你回来,张岳,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快来救我,快啊——”随着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丽丽大叫了起来。   程琳也想叫张岳回来,可她不想跟丽丽说同样的话。她看着张岳侧着身体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去,程琳眼中蓄满泪水,她紧紧的捏着拳头,因为愤懑她的身体抖了起来。出了这种事他居然一走了之,好像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跟他认识这么久,怎么从来没发现他是这种没有骨气的男人。   张岳穿过人群的时候,人群主动分开一条道,他拼命挤出去,张姐和程彬拼命挤进来。   等来到现场程彬才知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丽丽的叫声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他站在人群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以为那些人正在毒打丽丽。   张岳和程彬打了一个照面,看到程彬的那一刻张岳居然一脸惊愕。程彬从来没有见过张岳,凭直觉猜测这个人应该是丽丽的情人,不过他看到自己为什么这么惊讶,程彬忍不住多看了张岳几眼,这个时候张岳已经从人群里挤了出去,他个子高,程彬个子也高,两个人可以越过别人的头顶看见彼此,程彬别着头去看张岳,张岳也正别着头看他。张岳奇怪的举动让程彬很纳闷,心想:“他怎么盯着我看?”等程彬再次别过头去找张岳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走了。   “谁在这里胡闹,都给我住手!”程彬一走进去就厉声喝止,他声若洪钟,人又长得高大,往那里一站,是很有威慑力的,那几个还在对付丽丽的人在程彬的厉声断喝下瞬间住了手,他们全都把目光移向站在门口的程彬。   程琳背对着门口站着,她听见呼喝声先是愣怔了一下,这声音有点熟。   程彬的目光先是在丽丽身上,丽丽几近半||裸,被几个男人按在地上,她的样子显得很可怜,脸上都是血。看到丽丽被弄成这样,程彬的火一下子冒了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瞄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程彬目光凝滞的看着背对着他的程琳。程琳觉得刚才说话的人的声音熟悉,她慢慢转过身,转得很慢很慢,好像不敢似的。   “哥哥。”程琳激动的叫了一声哥哥,她跑上来抓着程彬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哥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程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妹妹,程琳也没想到哥哥原来去了云南,兄妹两个久别重逢,都觉得很意外。   看热闹的人都奇怪了,程彬和那个女人怎么以兄妹相称。   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警车鸣着警笛来了,警||察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准是争风吃醋的事。   “你们来的正好,把这个女人给我抓起来,她勾引别人的老公,破坏别人的家庭,抓她起来。”程琳要让警察抓丽丽,但警察一般不管家务事。   叫嚣着要抓人的没受一点伤,被指认为第三者的满脸血,被人搀扶着坐在那里,好像连坐都坐不住,身体总是往下滑。   见警||察来了,那几个保镖早就躲了起来。警察一看情形就奇怪了起来——伤者是被谁打伤的?他们把怀疑对象锁定程琳,可程琳的样子不像刚打过人,她身上挺干净整齐的。   “一起去局里做笔录。”   程琳冷冷的瞟了丽丽一眼,回答警察:   “好,我跟你们去做笔录,这个女人也要去,她勾引我丈夫,我要告她重婚。”   “你过来。”程彬把程琳拉到边上跟她说起了话。   “那几个人是不是你带来的?他们把人打伤了知道吗?丽丽要是有什么事你会有麻烦的。”多年不见,没想到妹妹还是老样子。   程琳戳了下程彬的额头,笑道:   “爸爸搞得定,你怕什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这种小事你也能急成这样,我也真是醉了。你跟妈妈一个样,总是大惊小怪,为一点点小事担心成这样至于吗。”   程彬看着妹妹,他无奈的摇起了头: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不能让保镖打人,那些保镖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一拳上去别说丽丽这样的女人,就算我也受不了。是,我们家是能搞定很多事,但能不利用关系就不利用关系,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能不伤人就不伤人——”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废话,你跟妈妈一样,只知道讲大道理,我听了就觉得烦。那样的女人打死了又怎样,最多赔一点钱,我们家赔不起吗?没打废她算她幸运,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否则我还有更厉害的在后面呢。”程琳怎么都想不到报警的人居然是张岳。   程彬对这个妹妹也没办法,警察还在外面等着呢,丽丽也受伤了,看样子伤得不轻,得送医院,听声音好像李蓓他们来了,我得出去看看。      ☆、第二十六章   “丽丽,丽丽。”李蓓拍打着丽丽的脸,希望能把她唤醒,丽丽的头歪在边上,无论怎么叫她都没反应。   “我去叫车。”   李蓓一把拉住兰兰的胳膊,道:   “叫车来不及了,就坐警||车去吧。”   丽丽的样子看上去很严重,李蓓一说,那几个警||察就同意用警车送她们去医院。   大家七手八脚抬丽丽上车。车里坐不下这么多人,李蓓安排张姐陪丽丽跟警车一起去医院,她和兰兰打车过去。   “怎么了?”程彬刚才和程琳两个站在后边说话,不知道丽丽的情况出现了变化。   “昏过去了,掐人中都没反应,伤的真挺重的。”李蓓看了几眼站在程彬边上的程琳。程琳拿眼睛瞟了李蓓一下。李蓓觉得这女人挺高傲的,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她就是张岳的妻子吗,听说带了人来教训丽丽,这女人有手段啊。看她长得挺好的,心肠怎么就这么狠呢。   李蓓在观察程琳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兰兰也在观察程琳。她把程琳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并且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她身上那件大衣少说也要一万,限量版的时尚名包几十万一只,左手无名指的梨型粉钻更是价值不菲。   程琳发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她身上巡视,她放眼望去,见门口站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姑娘正在瞄她。她的视线和兰兰的视线短暂的接触了一下,程琳从兰兰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羡慕的东西,她打量的不就是自己这身行头吗。发现被人羡慕,程琳很得意,冷冷的瞥了兰兰一眼。   “我现在去医院。”李蓓和程彬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跟兰兰两个走了。   程琳见这些人都认识哥哥,就问:   “这都是些什么人?”   程彬道:   “她们都是丽丽的朋友。”   程琳笑看着哥哥,程彬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逗她道:   “几年不见,你好像长高了。”   程琳白了哥哥一眼,道:   “你老欺负我,要是妈妈在你就不敢这么欺负我了,可惜咱们的妈死的太早,那也是她自己想不开,如果还活着的话早就做外婆了,在家里带带孙子,打打牌那多好啊。妈妈死了之后你也走了,连去了什么地方都不说一声,你太不负责任了。爸爸派了很多人去找你,整整找了你两年,后来实在找不到才放弃的。你不在家的这几年都是爸爸一个人管理公司,我也帮不上忙,他现在老了,做事总觉得力不从心。我知道你还在怪爸爸,怪他对妈妈太冷漠,我也知道从小你跟妈妈的感情最好,妈妈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但你也太狠了,一声不响离家出走,这些年你知道爸爸和我是怎么过的吗,我们一直在为你担心,在爸爸面前我根本不敢提起你,怕爸爸伤心,他现在的身体大不如前,半年前还做过一次心脏搭桥手术。”   程彬低着头一声不吭,程琳擦了擦眼角的泪,道:   “你一直都在云南吗?你在这里干什么?你靠什么生活呀?这么多年你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肯定过得很苦吧?你一个大少爷怎么能吃得起那种苦呢,哥哥,看到你这样我真是太难受了,你明明有很好的前程为什么要待在这种地方委屈自己呢。哥哥,你难道忘了自己的理想吗,你说你想做什么?你从前对妈妈说过多少遍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一番成绩出来,你书读得这么好,为什么甘愿待在这种地方吃苦受累呢?”   程琳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她心疼哥哥。这里的环境看上去很差,可是哥哥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他肯定受了不少罪。程琳难过得直掉眼泪,程彬伸手去捏她的鼻子,没心没肺的笑道:   “再哭,再哭就捏你的鼻头。我哪里就受苦了,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我还开了旅店,带你去看看。”   程琳一脸诧异:   “你开了旅店。”   程彬点头笑道:   “跟我一起去店里看看。”   程琳打量着哥哥,破涕为笑:   “你可别骗人。”   程彬道:   “我干嘛要骗你,走,跟我来。”   程琳跟在哥哥身后走了出去。张岳站在远处朝这里张望,他见程琳和一个男人说笑着从丽丽家里出来,张岳见过程彬的照片,知道那个男人是妻子的哥哥,不过听说失踪很多年了,老丈人一直都在找这个儿子,可惜都没找到,没想到他在云南。张岳立即给老丈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激动的对老丈人说:   “爸,我找到你儿子了,他在云南。”   程柞林接到张岳的电话,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等他缓过神的时候,问电话里的张岳:   “你说什么?”   张岳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次程柞林听清楚了,他难抑激动的心情,一个在商场上纵横捭阖,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都从不慌张的人居然说话结巴了:   “你……,你在那边守着,先不要有什么动作,我马上过来。”   “我知道怎么做,我现在就去机场接你,等接了你直接带你来见大舅哥。”   “好,好。”程柞林颤抖着声音说。他一放下电话就把秘书叫了进来,这位跟了他四年有余,姓杨的秘书第一次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板急成这样。杨秘书经验老道,他没有多问,而是很快替老板办妥了交代的事。   程彬带着程琳来到旅店的时候,海若在房里给影子打电话。   电话响过几声之后忽然不响了,海若把手机拿在手上看。   “是不是坏了啊?新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坏呢?千万别坏啊,我还要用呢。”当海若还在纳闷的时候,电话里忽然有了声音,她不知道打了多少回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电话响过几声不响之后海若之所以以为坏了,那是因为电话从来没有打通过,这在海若的潜意识里形成了固定思维——电话不会打通,而打不通的电话会一直响铃,因此当电话铃忽然不响之后,在固定思维的驱使下,以为电话坏了。   “喂。”   “影子,你是影子吗?孙昊伟,你是孙昊伟吗?我是姜诺霖,一直给你打电话发信息的那个。”   影子的这个电话除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用这个电话了,今天一打开手机发现一个陌生的号码每天都打很多电话给他,他数了数,最多的一天打了七十几个。影子起先以为是诈骗电话,想把它加入黑名单然后删除。结果影子又看到了上百条一模一样的短信,短信是用同一个号码发的,内容让他咋舌,有人要找他,找他的这个人跟三年前的一个案子有关,那个案子是他和明建平一起做的。   明建平在半年前患胰腺癌去世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在贵州出了事,他很想去看望病中的明建平,但最后还是没去,他怕被抓。影子很为自己的懦弱羞愧,他很重义气,没能在明建平临死前去看他,影子为此内疚了很久。   不过给他打电话和发信息的这个人怎么会是三年前那个案子的事主呢?她怎么会认识明建平的?我的这个电话只给过两个人,一个是明建平,一个是云南的小刀,除了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听她的口气好像跟明建平很熟,照理明建平是不应该跟她这么好的,更不应该把我的电话给她,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   影子是这么想的,既然明建平肯把电话给这个女人,说明他信任这个女人,至少这个女人不会对他造成危险,否则明建平也不会给,以他对明建平的了解,他不会干出卖朋友的事。同时影子也很好奇,那个案子的事主怎么会找上门来,虽说案子是他和明建平做的,但幕后另有其人,他们不过是动手的人,真凶可不是他们。   怀着对明建平的信任,以及好奇的心情,影子接了海若的电话。   “你打电话来干蛤?”影子是北方人,普通话说的不是很标准。   海若的心噗噗直跳,她把手放在心口按着,她怕自己说不好话,惹影子不耐烦,不耐烦之下说不定就会把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挂了,为打这个电话海若费了很多力气,她不能前功尽弃。她让自己冷静,说话声音尽量平稳,不要激动,最好用几句话,简单的阐明自己的意思。   “影子,你听我说,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那件事跟你无关,你和明建平是在程琳的指使下干的,明建平在临死前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他让我找你。”   海若一上来就表明态度,三年前的事她不怪他和明建平,而且听她的语气清楚的知道真凶是谁,这样一来立即增加了影子对海若的信任,他放心了。   “你干蛤打电话给我?”   “明建平跟我说你在贵州出了事,你曾向明建平透露过想出国,但是出国要钱,你身边没有这么多钱——”   “是啊,老子是没钱,没钱怎么了,犯法啊,你到底想干蛤,你说。”影子开始有点失去耐性。   “你想不想有钱?如果想的话到云南来找我。”      ☆、第二十七章   影子现在急需用钱,他整天东躲西藏,根本没办法赚钱,躲了半年,积蓄用得差不多了,影子正在为钱的事发愁,没想到海若主动打电话过来跟他说她有办法弄到钱。   “你怎么会在云南?”尽管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影子的警惕性还是高的,他对海若仍不是很信任。   海若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了:   “说来话长,等你到了云南我再跟你慢慢讲。”   “我怎么相信你?”   海若笑道:   “我有你的电话这难道还不够吗?我想不用我解释你也已经猜到电话是谁给的。”   “是明建平给你的?”   “对,是明建平给我的,他得了那个病之后就变了,他后来做了基督徒你知道吗?”   “嗯,我听说过。他得了那个病我很想去看他,我和他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们十几岁就认识了,两个人吃了很多苦——”影子忽然发现自己怎么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这些,像他这样的人总是用痞气来伪装自己,所以这样的人一般说话都比较粗鲁,更不会跟人诉苦。   影子骂了一句娘,不耐烦的对电话里的海若说:   “ma的,老子干蛤跟你扯这些。你在云南是吗,好,我来找你,你可别给我耍花样,你如果敢跟老子玩阴的老子弄死你。”   海若道:   “我干嘛要跟你耍花样,我有什么花样好耍的,当年的案子跟你无关,真正的凶手是程琳,我就算要报仇也会找程琳报,她害我家破人亡,我的儿子惨死在她的车轮下,就算她化成灰我都认得。”在说到程琳的时候海若咬牙切齿了起来。   影子从海若的语气中感觉到了她对程琳的恨,他决定去云南见海若,他始终觉得奇怪,明建平怎么会认识海若的,而且还把自己的电话给了她。照理她应该在精神病院,她是怎么出来的?   影子在电话里跟海若说,最慢明天下午就可以到了,他在大理,过去应该很快,但现在太晚了没办法去,等明天再动身。他讲了一个地址让海若去那里等他,海若答应了。   程彬带妹妹来到旅店,程琳参观起了哥哥的店。   “聚贤庄,这名字准是你取的,你就喜欢做英雄,连取的名字也这样。咦,怎么没有客人,是不是生意不太好?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谁会来,赶紧关了回去吧,放着大少爷不要做,在这里开店,你傻不傻啊。”   程彬笑笑,他知道妹妹一心想让他回去,可他跟父亲格格不入,在外面这么多年,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回去。   “现在没有客人是因为淡季,等旅游旺季人就多了。”   程琳来到二楼,她左看看右看看:   “花了多少钱盖的这家店啊?”   “没多少。”   “总共几楼啊?”   “总共三楼,我带你到楼上去看看。”   “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你问这个干嘛?”   “我是你妹妹,关心你还不行吗?黄姨的女儿思婕留学回来了,变漂亮了,真的,现在不像小时候那样塌鼻子小眼睛,鼻子挺括了,眼睛也变大了,越来越像黄姨,真的是女大十八变,他们说女孩子小时候不能长太好看,这样长大后反而会变丑,黄姨的女儿就是这样,小时候一点都不好看,现在变美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程彬笑道:   “得了吧,她那女儿还会漂亮,肯定去韩国整过容了。”   程琳道:   “就算整了又怎样,只要变美了就行了。上个月罗姨的女儿结婚,我见过,真的挺漂亮的,黄姨问起你了,说你有没有音讯,我说一点音讯都没有,黄姨就叹气,说如果你在的话很想把她的女儿介绍给你,黄姨就这么一个女儿,家里面的条件又这么好,杨伯伯马上又要升官了,不是双规了一个管城建的副市长吗,虽然还没有正式上任,但大家都说杨伯伯会顶替双规的那个副市||长。哥,你有学历,有文凭,又有爸爸在背后支持你,怎么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黄姨的女儿真的不错,我觉得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   程琳说的黄姨的女儿程彬也认识,一位骄傲的富家千金,她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而程琳却说出国留学回来之后变漂亮了,程彬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整的。黄姨的丈夫杨毅现在是某一个区的区长,程彬很不喜欢这个人,几年前出过一个事,开发商和居民发生械斗,双方大打出手,死了几个人,程彬知道开发商的保护||伞是杨毅,后来那块地还是被强征了下来,那些居民被安置在了郊区,拆迁款层层剥削,拿到居民手上已经被剥去了好几成。据说现在要高升了,副市||长的位置等着他去坐呢,程彬心想:“这是踩着多少人的肩往上爬得来的。”   “哥,你住哪儿呀,是不是就住这?”   程彬指了指妹妹身后的一间房间,道:   “我就住这。”   程琳转过身,她拧了几下门把,发现门锁住了。   门开不了,程彬心想:“海若大概睡了。”   “我们到三楼去看看。”   程琳带着好奇的眼神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问程彬:   “怎么锁上了?里面是不是有人?”   “我一个朋友住在里面,她昨天上夜班,肯定睡了,跟我到楼上去看看。”   “什么朋友住在这呀?”   程彬含糊着混了过去,他越是这样欲言又止,程琳的兴趣就越大,她别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抿着嘴诡异的一笑,伸手抓住程彬的胳膊,挽着哥哥的手臂上了三楼。   “哥,里面住的是不是你女朋友?方便介绍的话介绍一下,我很想看一看未来大嫂长什么样。”   程彬摸了一下妹妹的头,笑道:   “几年不见你变啰嗦了。”   “我是你亲妹妹,想看一下未来大嫂也不行吗?”程琳摇着程彬的胳膊撒起了娇。   程彬道:   “我什么地方来的女朋友?”   “既然没的话,考虑一下思婕啊,思婕真的很不错——”   “整容货一个。”程彬淡淡的说。   “你怎么这么古板,是不是在这里待久了傻了?整容在现在这个社会很正常,很多明星还整容呢,整容怎么了,我上个月还去韩国去过眼袋呢,再过一阵子我还想去垫个鼻子呢。”   程彬笑了起来:   “难怪这次见到你发现你的脸怪怪的,原来整过了。”   程琳迈着小碎步走到程彬跟前,抬头看着程彬,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望着程彬,调皮的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美了?”   程彬一脸认真的说:   “我可没说你好看。”   程琳跺了下脚,撅嘴道:   “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欺负我,虽然妈妈不在了,但好歹还有爸爸,我要告诉爸。”   程彬往床上一躺,其实见到妹妹他还是开心的,不过兄妹两从小玩到大,不玩一下觉得不过瘾。   “我逗你呢,你还当真。”   程琳兴冲冲的跑上来,粉拳在程彬身上捶了一下,娇嗔道:   “我就知道你玩我。”程琳去掐程彬的脖子,她知道哥哥最怕痒,从小怕到大,果然手一碰到程彬的头颈,他的脖子就缩了起来。   “现在是你欺负我,还是我欺负你,你知道我最怕痒还来胳肢我,你挠我是不是。”   “我挠死你,挠死你。”程琳扑在程彬身上胳肢他,程彬很怕痒,他都快笑岔气了。   兄妹两个的嬉闹声传到楼下,程彬现在住的房间正好在海若的房间上面。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个女人。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那个女人居然是程彬的妹妹。   看样子他们兄妹的感情不错,他们在楼上玩得这么开心,相处得很融洽啊。   海若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她冷笑了起来。   “程琳,我就在下面,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一点都没有因为当年做下的恶而忏悔,好,既然这样,那么你等着,我来了。”海若一脸坚毅,布满血丝的眼睛灼灼如炬,眸中透出一种不一样的精光,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苍白的脸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事实上她的身体是不大好,她被折磨够了,原本健康的体魄变成了现在这具残躯。   “哈哈,你还是败下阵来了,我说过你斗不过我的,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赢过我。”   “小丫头,我让着你呢,你真以为自己打得过我,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我就是打得过你,就是打得过,就是打得过——”   楼上兄妹两的嬉笑传到海若耳朵里,她苦涩的笑着。   难怪你会长成这样,原来有一个这么护着你的哥哥,你真幸福啊,有疼你的哥哥,有能干的父亲,还有那个品相不错很会说甜言蜜语哄你的男人,哦,对了,你还有儿子呢,让我算一算,你的儿子现在应该也快四岁了吧,跟我那可怜的孩子死的时候一样大。你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血泪之上,像你这样的人一定要受点苦才知道被你无情的剥夺了幸福的人有多苦,有多痛。   等着吧程琳,我会来收拾你的。海若攥紧了衣服的下摆,攥得手上的骨节都泛白了。她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呆滞,可如果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双晶亮的眸子变得那样冰冷,眼珠好像凝滞了,一动不动,整个人发散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第二十八章   那天晚上海若一直待在房里,程彬以为她累了,想睡个安稳觉,就没去打搅她。   直到第二天早上程彬才发现海若走了,他从三楼下来正好经过海若的房间,心想:“已经九点多了,她怎么还没起来?”程彬走到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海若,还没起来呢?”房里没有声音,程彬就奇怪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房门没有锁,他说了一句“我进来了”就推开了房门。   里面哪有海若的影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可能一早就走了。程彬站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呆,他拉开窗帘,窗户上都是水蒸气,用手抹开上面的水汽,朝楼下望去。下面是一条窄弄,不知怎么的一个怪异的念头莫名爬上程彬心头——“她跳窗逃跑了吗?”程彬自嘲似的笑了起来,连他自己也为这个古怪的念头觉得好笑。   “哥——”程琳起来后先去了哥哥房间,发现哥哥不在房里就找了下来。她见二楼一间房间的门开着就走了进去,程彬背对着她站着,程琳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她想在后面吓哥哥。程琳发现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抬腿一看,原来是一只粉红色的拖鞋,咦,怎么会是女人的鞋子?程琳纳闷着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看窗帘的颜色和家具的款式应该是男人住的,可电脑桌上却放着一罐女人用的面霜,一件蓝色的羽绒服搭在椅背上,一看衣服的款式就知是女式的。   这间房间不是哥哥的吗,他的房里怎么会有女人的东西。昨天她就想进来看的,但房门锁上了,哥哥说一个朋友住在里面,真没想到这个朋友是女的。程琳见哥哥呆呆的站在窗前,连她进来了也不知道,又见睡在这间房里的是个女人,程琳心想:“难道哥哥失恋了?又或者跟女朋友吵架了?哥哥怎么发起呆来了,我去问问他,是不是女朋友跑了。”   “嗨。”程琳在程彬肩上敲了一下。   程彬猛打一个激灵,他根本不知道妹妹站在身后,被她这么冷不防在背后打一下真吓一跳。   “你起来了,早饭想吃什么,吃面吧,葱油拌面。”程彬边往外走边说。   程琳追了上去:   “哥,你女朋友呢?”   “我哪来的女朋友。”   “住在那间房里的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   “哥,你别瞒我,你是瞒不过我的眼睛的,刚才你一个人站在窗前发什么呆,难道不是在想女朋友去哪儿了吗。哥,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程彬烧水煮面,他没理妹妹。   程琳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别不承认,我知道住在那间房里的是你的女朋友。”   程彬笑看着妹妹说: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真是服了你了,话这么多,能一刻不停的说,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程彬绷了绷脸:   “你总是嫌我话多,我哪里多了,是你话太少,才显得我话多。哥,你女朋友美不美,有我美吗?”   程彬真被妹妹弄得哭笑不得:   “我没有女朋友,真的没有,住在那间房里的不是我的女朋友,人家暂时住一下而已。”   程琳嘴一撅,道:   “我不信,你们男人都喜欢骗人,我才不信呢。”   程彬已经把面煮好了:   “来吃吧,这么多废话,吃了面带你到处走走,古城风景不错,待会带你去逛逛。”   程琳在餐桌前坐下,她低头一看,一碗香喷喷,油光光的葱油拌面呈现在她面前。程琳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悦:   “我不吃这么油的东西,我已经几个星期不吃油腻的东西了。”程琳把面远远的推在边上。   程彬吞了一口面,把脸从碗上抬起来看妹妹,笑道:   “你就知道减肥,以前这样现在还这样,你看你瘦得都皮包骨了,还减,当心减出病来。你不吃待会哥带你去吃好的,这里有一种生煎不错,皮很薄,底是脆的,咬一口都是汤汁。”   程琳白了哥哥一眼:   “我都说了我不吃油腻的东西。”   程彬冲妹妹嘿嘿一笑,调皮的说:   “我忘了,请见谅。”   “真是的。”程琳瞟了眼哥哥。   海若天没亮就走了,她要去万古楼,影子还真会选地方,让她去那里等。海若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今天是休息天,游客特别多,海若的眼睛一直没闲着,在游人如织中寻找一个陌生的身影谈何容易。   她见过影子,凭记忆依稀记得这个人的样子,他长得不是很高,身材偏瘦,脸黑黑的,左边眼角有一道疤,疤痕大概二三厘米长。尽管记得影子的长相,但已经三年不见了,不知道他现在胖了还是瘦了,黑了还是白了。海若的眼睛一刻都没闲,可能看多了人脸的关系,到后来她居然发现游客们的脸都长得差不多。海若知道自己看累了,她需要休息。   她在通往塔楼的绿化带旁坐下休息,这里地方不大,为了找人,海若已经兜了好几遍了,她担心影子会食言,否则为什么打他电话一直关机。   都快一点了,影子还没出现,他在耍我吗?眼看时间越来越晚,而影子始终没有现身,海若开始焦急起来。她一直等到太阳下山,影子还是没出现。在电话没办法打通的情况下,她给影子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在约定的地方了,你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海若不想再等了,再等天就黑了,今晚还不知道睡哪儿呢,程彬那里是不能去了,程琳在呢。她准备找一家旅店住下,所以得趁天还没黑就下山。   刚想走,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知道海若电话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影子,一个是程彬。影子的电话她早就烂熟于心,现在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海若就知道是程彬打来的。她犹豫着要不要接程彬的电话,也不知怎么的,可能神经紧张了一天变迟钝的关系,一犹豫就犹豫了很久,电话直到响过头才不响。不响了也好,免得纠结要不要接。   刚不响了一会,重又响了起来,仍旧是程彬打来的。这次海若没做过多的犹豫就接了电话,其实程彬挺关心她的,而程彬的心思海若也一早就看出来了。   “喂,海若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妹妹来了,我陪她在古城玩呢,可能会晚点回去,不过最晚不会超过六点。门被我锁上了,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带钥匙?”   海若道:   “我今天恐怕要到很晚再回去,我找了一份工作,在餐厅当服务员,老板愿意马上用我,今晚先试一下,如果好的话他马上跟我签合同。”   “是吗。”程彬隔了一会才说:   “你又出去找工作了?”   “嗯。你妹妹来了啊?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们在四方街呢,本来想去万古楼的,看天快黑了,就不准备去了,你在哪儿呀,我们来找你,等下一起吃饭。”   海若心里咯噔了一下,四方街有一条小路可以上万古楼,如果程彬不打电话过来,她正准备下山。   “你们不用等我一起吃饭,我还要上班呢,今晚我可能会回去得很晚,你不用给我留门,就这样,我挂电话了,马上就要开工了,我得去换衣服,再见啊。”海若匆匆挂了电话,真像忙着去做什么事的样子。   程琳笑着问哥哥:   “你女朋友不肯跟我们一起去吃饭?这姑娘挺怕生的,是不是当地人?”   “都说了不是我女朋友。”程彬心里直犯嘀咕,用得着这么积极的找工作吗,住在店里不好吗,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有人免费提供吃住居然不要,又出去找工作,找什么找呀。   程彬快步前行,程琳觉得他走得太快了,她还想看看风景呢。   “哥,我们上哪儿吃饭呢?这里哪家饭店好呢?”   “这里的饭店哥太熟了,哥带你去吃顿好的。”程彬勾着程琳的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是情侣呢。   海若在钟楼那边站了会儿,她在等天全黑,她担心现在下去会遇见程琳,所以干脆等天黑了再下山。   都快关门了,管理员开始驱赶还不肯走的游客,海若跟管理员玩起了捉迷藏,他们赶这边,她就去那边。   她走到心形池塘旁边,那里还逗留着几个游客。   “别拍了,要关门了,快走快走。”管理员终于杀了过来,那几个还在拿着手机拍摄的游客根本不理会管理员的驱赶,海若假装低头看池塘。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身后好像站了一个人,凭直觉发现此人比自己至少高出一个头。   “你终于肯出来了?”海若感觉站在身后的人应该是影子,她没回头,背对着身后的人问他。   身后迟迟不发声,海若开始紧张起来,想:“是不是弄错了?”   “我见你走来走去,不停欣赏周围美丽的风景,不好意思打搅你。”声后响起一个暗沉的声音,他故意压着嗓子说话,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海若冷笑了起来:   “哼,我等了你一天,你居然说我在欣赏风景,原来你早就来了啊?”   “嘿嘿嘿——”身后的影子阴沉沉的笑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此时天已全黑,程彬他们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上山,海若可以放心的下去了。   “走吧。”她走在前面,影子跟着。   两人一起下了山,随便找了一家店坐下。   影子戴一顶鸭舌帽,帽檐压的低低的,很难看清脸面。   吃完饭,影子叼了一根牙签在嘴上,他翘着腿坐在那里,笑看着海若。   海若见他笑得诡异,心想:“看来他不怎么相信我,他在贵州犯了事,东躲西||藏的,因为怕被警||察抓,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所以对谁都不信任。我要怎样让他相信我呢?”   “这里人太多,不方便说话,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坐下好好谈谈。”影子已经不太习惯在人前露脸,这半年多来他都过着隐居的生活。   海若笑道:   “人多才不用害怕,混在人堆里很难被人认出来,鬼鬼祟祟的到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影子想了想觉得海若说的也有道理,就依了她。   他换了一下坐姿,本来右腿架左腿,现在换了换。他看着海若,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你是怎么出来的?”   海若猜到他会这么问:   “明建平的妹妹是里面的护士,别人都有家属探望,只有我没有,她妹妹见我一个亲人也没,很同情我,一直都很照顾我。后来我把自己的遭遇跟她说了,她起先很惊讶,这个我能理解,毕竟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太离奇了——”   海若说到这里,影子打断了她:   “你别说了,接下去发生的事我猜都能猜到,你在明小霞的帮助逃了出来,反正精神病院每年都会死人,如果不见了一个人就说她死了,况且那种小地方本来就乱,谁会去查。”   “我住在那里三年,时不时听说有人死了,医院条件很差,冬天很冷,夏天很热,有些年纪大一点的,身体差一点的就受不了。反正死了也就死了,也没人去追究。”海若露出一丝苦笑,从前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只要一想起来,她整个人就像犯晕似的,难受得不行,所以海若尽量不去想它。   影子伸手扯了扯帽檐,道:   “你能活下来真是奇迹,你亲眼看着儿子被车钆死,换作别人早就崩溃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没想到你还活着,并且从那种地方逃了出来,这也是你运气好,小霞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姑娘心眼好。我就没你这么幸运了,程琳给的钱我和建平两个平分了,建平不像我,他赚了钱之后就想金盆洗手,拿了那笔钱后就回了老家。我可不想就这么收手,我还没赚够呢,你说一个人要是没志向他还活着干嘛,我从十三岁出来混,到现在整整二十年,说句文一点的话,腥风血雨我都经历过。没想到我会在贵州出事,人呢要是走起霉运来喝凉水都会塞牙,谁知道那人这么不经打,几下就被我打趴在地,我还以为他装死呢,又往他屁||股上踢了几脚,嘿,好家伙,居然不动了,就那样嗝屁了,你说我倒霉不倒霉。唉——”   影子说起自己犯下的事一个劲叹气,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悔改的,他叹息是因为不甘,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还会干杀人越货的事。   “认命吧,这就是命。”   影子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这就是命,建平死了,我又变成这样,这不是命是什么。”说到这里,影子停下了。   他拿怀疑的目光看海若,嘴角往上抽了抽,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他眼角的疤痕随着僵硬的笑挤了挤,那条丑陋的疤好像存心暴露给人看它的恐怖似的,特别醒目。   “你找我难道就是想跟我说这些?昨天你在电话里答应我什么?”   海若轻轻一笑,说:   “我当然没忘昨天在电话里对你说的话。”   影子往椅背上靠了靠,一脸认真的看着海若:   “我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你开个价,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海若道:   “你还没问我找你干什么呢?”   影子自信的一笑,说:   “你想让我作证,指正程琳。”   海若点了点头:   “你很聪明,一猜就猜到了,本来明建平已经答应替我作证了,可惜他得了那个病死了。影子,你可以戴罪立功的,你不是主谋,主谋是程琳,你不会有事的。”   影子心想:“你他ma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拿了人家的钱怎么会没事。”   海若见影子低着头不说话,好像在思考些什么的样子。   让他作证指认程琳,他未必肯定,但如果有钱的话说不定就肯了。人很容易被利益诱惑,何况像影子这样对金钱几近贪婪的人。   “你开个价吧。”海若道。   影子拿怀疑的目光打量海若,他露出一丝冷笑,把手放在桌子上,身子往前倾了倾,凑近海若:   “你什么地方来的钱?这几年你都在疯人院,你有钱吗?你没钱,别来骗老子,老子最讨厌被人玩,老子警告你,少耍滑头。”影子恶狠狠的咬了咬牙。   海若没有被他的样子吓到,她一脸平静。影子现在的境况很差,他急需用钱,如果不是急着用钱,怎么肯来见她。   “我和前夫联系上了,他给了我一笔钱。如果你不相信,我先往你的账户打十万。”   “你的前夫?”影子一脸诧异。   为打消影子的疑惑,海若对他说:   “我的前夫就是程琳的丈夫——”   “哦。”影子恍然大悟。   “我一直在想那个女人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对你,原来如此。”影子点着头,他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一直困惑他的问题——程琳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对付面前这个女人,原来是争风吃醋。   两人就价钱问题发生了小小的争论,结果海若妥协,钱分前期、中期、后期三次给,每一次给的数目都不一样,第一次最少,最后一次最多。   “你的手机最好二十四小时保持畅听,我随时会联系你。”   影子爽快的说:   “成。”   说完他用警惕的目光盯了盯海若,海若从他眼底流露出的怀疑发现,其实这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终究不相信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到他要的那个数目。   “你以为我和前夫是感情破裂才离婚的吗?事实上我们从来没有离过婚。”   影子愣怔的看了看海若,重复她的话:   “你们从来没离过婚?你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我书读得少,你别骗我。”   影子发现这个女人尽管年轻,但眼底却透出一股与年纪不相符的沧桑,这不难解释,一个正常人,被关在疯人院三年,其间受的折磨可想而知,她没疯已经不错了。   “既然我和你结了同盟,我就应该对你坦白,同盟之间不应该有芥蒂,你说是吗?”   影子笑着点了点头:   “你很会说话,不过你说的没错,我和你现在的确是同盟,我是个粗人,不像你们这些读书人文绉绉的,说的粗一点的,我和你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哈哈——”   影子朗声笑了起来,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用警惕的眼神朝四周看看,然后又把帽檐往下拉了拉。   “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丈夫会和程琳结婚,你刚才不是说没跟他离婚吗,没离怎么结的婚?”   海若垂着眼睑,她的思绪回到了从前,随着记忆的复苏,她的呼吸也随之急促了起来。   “他用另外一个名字跟程琳结的婚,三年前我带着儿子从老家过来找他,没想到他居然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那天程琳约我出来,说想跟我谈谈,我一点都不知道她想害我。”   影子不太有兴趣了解海若的过去,他只关心钱,一再叮嘱海若别忘了把钱打到他的账户里去,海若一口答应,她需要影子出庭作证,他提的每一个要求都要满足。   海若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街头,今晚恐怕又要流落街头了。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只够吃一顿饭,如果想住店那是没门的。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街上的人特别多,走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到不觉孤独。走到桥上的时候,她站在桥栏旁边看下面的河水。她记得有一次差点从桥上跳下去,那是刚从疯人院逃出来没多久的时候。几次想过轻身,但毕竟没那样做,因为在海若的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强大的信念支撑她——选择活下去,比那些伤害她的人活得更长。   现在影子找到了,他答应出庭作证,不过需要钱,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筹钱,而筹钱必须得靠一个人,他便是张立。   程彬和妹妹两个玩了一天,妹妹尽兴而归,程彬还在惦念海若,程琳见哥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问:   “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程彬笑道:   “没事。”   程琳伸手指着哥哥,道:   “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你有心事,是不是想给女朋友打电话又不好意思?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像小学生似的,还害羞呢,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大胆的去追呀。”      ☆、第三十章   聚贤庄外面停了一辆轿车,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客人。打算在这里入住的大多是背包客,一看那辆车就知道车主非富即贵,这种人应该住星级酒店,怎么到平价旅店来。   程彬先看到停在门口的那辆轿车,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程琳也看到了那辆车,她一眼认出那是爸爸的车。   “爸爸怎么来了?”程琳顾自疑惑。   程彬看着妹妹,冷道:   “是你叫他来的。”   程琳诧异的看着哥哥,道:   “我没叫他来。”   “哼。”程彬冷哼了一句,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程琳知道哥哥误会她了,她朝轿车停靠的地方看去,爸爸显得很激动,他身后站着那个自己最不想见的人,程琳甩了他一个白眼,别过身走了。张岳赶紧追上来:   “程琳,爸爸来了,你怎么跑了。”   程光耀毕竟上了年纪,跑起来没这么快,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跟儿子见面的一天,没想到儿子一看见他别过身就走。程光耀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来说,儿子比什么都重要,程彬对父亲的态度让父亲觉得心痛,他很想跟儿子好好谈谈,不过看情形,程彬连坐下谈的机会都不想给他。   “张岳,替我叫住程彬。”   “好的,爸爸。”   张岳本来要去哄程琳的,得了泰山大人的指令,就跑去追程彬了。   “爸爸有话对你说。”张岳站在程彬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程彬没理他,径直朝前走去。   张岳仍像刚才那样拦住了他的去路,他笑着对程彬说:   “爸爸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见见他吧。”   程彬推开张岳,一声不吭,闷头朝前疾走。   “程彬,你就这样对爸爸吗?”程光耀在后面高声叫了起来。   程彬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他走得飞快。自从母亲死了之后,父子两的隔阂越来越深,程彬看不惯父亲做的每一件事,父亲的财富帝国建立在一桩桩肮脏的交易上,父亲在程彬眼里是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他的那些所谓的权谋在程彬看来都是见不得光的。   “程彬,你给我站住!”程光耀愤懑的叫声像一记闷雷划破宁静的夜空。他心里有无限的委屈,儿子怎么能这么不理解他,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他。自从他离家出走之后,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他很怕失去这个儿子,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担心,而他见了自己像见了仇人似的,转身就走。   程光耀终于见到了儿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盼着这一天,然而等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的内心喜忧参半。儿子见了他扭头就跑,自己居然变成了儿子最不待见的人,程光耀很是痛苦。   “跟爸爸好好谈谈吧,这些年爸爸过得很不容易。”张岳对程彬说。   “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程彬说完又想走,此时感觉左肩被一只手抓住了,他没回头就知道站在身后的人是父亲。   “程彬,儿子,你还好吗?”程光耀的声音哽咽了,他紧紧的抿着唇,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流下来。   那只按在程彬肩上的手像有千斤重,程彬的心一点点往下坠,坠到岁月的尘埃里,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一个久未触及的地方猛的颤抖了一下,好像一股电流贯穿全身,原始的发自本能的血情把对父亲的憎恶转化为同情。即使面对一个跟自己素不相识的老人也可能会有的同情,程彬并不为此感到惊讶。他甚至看都不看一眼父亲,样子很冷,冷的近乎无礼。   “说吧。”从进这间房间到现在,程彬没拿正眼看过坐在对面的程光耀一下,两人中间只隔一张茶几,离得这么近却又那么远,亲人之间的感情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微妙。   程光耀的心一次次被儿子生硬的态度刺痛,他是一个脾气不大好的人,如果换作从前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不过现在今非昔比,只有等真正失去过才知道拥有的可贵。程彬失踪不见的这几年,他是如何在煎熬种度过的,那种感觉已经根植于他的灵魂,所以尽管儿子傲慢,冷漠,可程光耀还是笑脸讨好。   “儿子,爸爸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   程彬不想听这种肉麻话,不耐烦的打断道:   “我过的很好,一个人在外面很自由。”   程光耀脸上依然带着笑,不过当被儿子当面呛了之后,他的笑容里面有了尴尬的味道。   “听说你开了一家旅店,店里的生意怎么样?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只要不做生意,一旦做了比谁都好,看到你这样爸爸真高兴,有你这样的儿子是我的福气,爸爸以你为荣。”父亲极力夸赞程彬,程彬心里只有苦涩。   他知道父亲在向他示好,他觉得恶心,一刻都待不下去,起身要走。   “程彬,你没话对我说吗?”程光耀变得严肃起来,儿子对他冷得像块冰,说实话他挺生气的,刚才是强压着,见程彬对他这么冷漠,程光耀有点忍不住要发火。   程彬站了一会,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虽然不想见到父亲,但不知怎么的,看到父亲的时候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居然是一点点的不忍。几年没见,他发现这个人老了很多,当年的他何等意气风发,现在他脸上有了皱纹,头发也灰白了,背也有点佝偻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挺拔。原来他也有老的一天,而他老的样子居然和所有到了这个年纪日渐衰老的人一模一样。   “儿子,回去帮爸爸吧,这几年我做事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爸爸老了,需要你的帮助。你不见了之后知道爸爸有多着急吗,儿子啊,你这么对我知道有多残忍吗。”程光耀流下泪来。   站在边上的程琳赶紧上去扶着他的手臂:   “爸爸,你坐下。”程琳很担心父亲的身体,他现在是三高人群,不能过于激动。   程彬还是走了出去,他听见父亲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叹得很惆怅,仿佛要把郁积在胸腔里的苦闷一起叹出来。   夜色冰冷,程彬走得很快,脚步有力的敲击着路面,鞋与地面接触的时候发出响亮的哒哒声。他从未想过某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跟父亲见面,他一直都在躲避跟那个人正面接触,在程彬心里差不多已经把父亲抹去了,如果不是还有一根血缘的纽带,他早就把他忘了。   然而不得不承认这次见到父亲,对程彬来说还是有点感触的,那就是父亲老了,脸上的皱纹很明显,身体似乎也不大好,比从前瘦了。看他的样子很想自己回到他身边,继承他的事业,这样他就能安度晚年。哼,想得美,我不会让你这么舒服,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就偏不做。程彬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冷笑,用这一招惩罚害死母亲的父亲程彬觉得很过瘾。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程彬以为是妹妹打来的,懒洋洋的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他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声音低沉得喂了一句。   海若一个愣怔,想:“他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声音怎么这样?”   “喂,程彬,你妹妹走了吗?”   一听是海若的声音,程彬立即来了精神:   “海若,你在哪儿?这么晚了你难道还在店里?那家店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你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不知道怎么走,你把店名告诉我,我这就过来接你。”   海若在桥上站了好一会,等身边的游客越来越少,马路越来越冷清,她就想着要回去,可不能这么冒冒然的回去,万一遇到程琳怎么办,所以得先给程彬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你妹妹走了吗?她还在店里吗?”   “她不在店里了,你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从店里出来之后就迷路了,我想我肯定走错了,白天出来的时候不是走的这条路,白天那条路跟现在这条路不一样,我记得十字路口那里有一个公交车站,车站前面有一个书报亭,书报亭边上是——”   程彬笑着打断海若:   “原来你是路盲。”   海若不好意思的说:   “我是不大认路,我只记标志物的,这个习惯下次得改。”   “那你找找周围,有没有路牌,有的话把路名说给我听。”   “哦,我找找看。”   海若左看看,右看看,她想找路牌,但看了一个来回之后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没路牌,她无意中抬头朝前一看,她这人除了路盲之外还脸盲,程彬站在马路对面拼命朝他招手,她居然没能一下把人给认出来,还觉得奇怪呢,站在绿化带那里的那个男人是谁。等她看清是程彬之后,自己也为自己的脸盲觉得好笑,她自嘲似的笑了起来,朝程彬挥了挥手。   “我都向你招了半天手了,你居然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一天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你这是什么记性。”程彬没想到这么巧,他还在等海若报路名给他呢,就在这个时候一辆白颜色的车子从他面前浮光掠影般一晃而过,那车速太吓人了,程彬朝那辆车好奇的看去。说来也巧,他的头一别就看见站在一盏路灯下的海若。      ☆、第三十一章   程彬见海若脸冻得通红,知道她在外面待了很久。   “怎么又去找工作了?”程彬语气里有责备的意思。   海若道:   “不找工作我吃什么。”   程彬道:   “你找的什么工作,还不是做服务员,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我不在乎挣得多还是少,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了。”   “这样的话我请你。”   “你请我?”海若心想:“你请我当然好,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懂,你对我好我知道,但是对不起,我注定是要让你失望的,所以你对我再好我都不会接受,免得到时候伤害了你。”   “怎么,你担心我请不起你?”程彬带着玩笑的口吻说。   “怎么会。”   “除了工资之外,我还包吃包住,吃住都是免费的,这么优越的待遇你难道不想要?你到外面去打工无非也是端盘子,在外面端盘子和在我店里端盘子有什么两样?”   “你说的是,反正到哪里都是端盘子,没什么两样。”   两人边走边说,居然忘了此时已是凌晨。   程彬一见到海若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就散去了,心情变好了之后话就多了起来。海若只管听他说,她很少插嘴,反正基本也插不上,他滔滔不绝的,越说越来劲。   “这里有一家店的过桥米线特别好吃,改天我带你去,保证你吃了之后终身难忘。”   海若觉得好笑,真没看出来他是个吃货,三句话不离吃,说到现在都在说吃。什么地方的龙虾好吃,什么地方的披萨美味,什么地方的米线特别,他对吃的执着简直让人感动。   “丽丽怎么样了?我听说她的男朋友是你妹妹的丈夫,你妹妹让人把丽丽打伤了,据说伤得挺重的,我想去医院看看她,你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吗?是不是在李蓓的那家医院?”   程彬道:   “大概在李蓓的那家医院吧。”   海若见程彬说得这么不肯定,奇道:   “你没去看过她?”   程彬摇头:   “我没去看过,要是你想去看她的话,我带你一起去。你对这里的路况不熟,又是路盲,自己去肯定又要迷路,以后无论你想去什么地方,都跟我说,我会带你去,有活地图在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程彬笑得很灿烂。   海若觉得程彬如果再说下去就要向她表白了,她赶紧拿别的话岔开:   “改天去看看丽丽,希望她没事。”   “她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程彬说话的时候把手伸了过来,海若一个愣怔,快步朝前走去。   程彬想揽海若的肩,见海若害羞成这样,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跑着去追海若。   “你好像很怕我?我有这么可怕吗?”程彬倒退着走,这样就能和海若面对面。   海若抬头看了看他,笑道: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有这么可怕吗?”   程彬笑看着海若,仍像刚才那样倒退着走,这样他就能看海若的脸了,他觉得她真漂亮,怎么都看不厌。   海若知道他在看她,他兴致勃勃的样子证明他此时很开心,他喜欢自己,海若早就发现了。   “噢哟。”程彬忽然叫了起来,海若抬头朝他看去,他伸手捂着后脑勺蹲在那里,他身后杵着一根路灯杆,刚才肯定撞上了,海若忍着笑过去看他撞得怎么样。   “你没事吧?”   “你摸摸。”程彬抓过海若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后脑上。   海若认真的看了起来,还拿指尖轻轻摩挲了几下:   “没出血。”   “红了吗?”   海若拨开程彬脑后的头发,凑近了看了看,道:   “没红。”   这时海若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程彬诱她来着,海若把手收了回来,局促的站在那。   “你的脑袋没事,挺好的。”   “没事就好,我这么优美的脑袋撞坏了真是太可惜了。”程彬站了起来,他伸手揉了揉脑袋,头发被他揉乱了,心里却很得意,终于摸到海若的小手了,她的小手真软。   海若一声不吭朝前走去,程彬怔了怔,想:“她是不是生气了?”   海若不是生气,是觉得难过。程彬喜欢她,想出各种小花招来让她亲近,然而甜蜜的举止不但没让她觉得幸福,反而勾起了她痛苦的回忆,那个男人从前也是这样讨好她的,他时常会想一些小花招来逗她,那个时候的自己是那样单纯,他逗弄她,她觉得无比幸福。时过境迁,海若变了,她不相信世上有单纯的幸福,甚至把幸福当做痛苦的前身,欢喜过后就是痛苦,与其将来痛苦,不如从来没有欢喜过。   “你怎么了?生我的气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程彬调皮的对海若敬了一个礼。   海若知道程彬对她好,她不想伤害他:   “你以后别这样。”   程彬笑道:   “什么以后别这样?”   “就是别这样。”   程彬摇头:   “听不懂。”   海若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程彬,字句清晰的说:   “你别对我这么好。”   一抹肆意的笑掠过剑眉秀目,程彬看着海若的眼睛,海若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沧桑让他觉得心痛。   “告诉我,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愿意帮你。我不在意你的过去,一点都不在意,海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吧,说出来会舒服的。”程彬把手放在海若肩上,他低着头看海若,视线落在海若略显苍白但饱满丰泽的唇上,他克制着自己——别吻,免得她又不开心。   海若太孤独了,她很想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如果程彬不是程琳的哥哥,她会对他和盘托出,可惜他是那个女人的亲哥哥,如此她必须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能让他知道。   “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海若忽然发现嘴被什么东西堵上了,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唇被轻轻吸允着,他很小心,生怕弄疼她似的。   海若推开程彬,她怔怔的看他,程彬冲她一笑,笑得有点讪然,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海若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语气平静的说:   “快点回家吧,太晚了。”   程彬过了一会才“哦”的应了一声,此时海若已经遥遥的走在前面了,程彬跑上前去。吻了她,心里美滋滋的,像遇到了一件特别让人高兴的事,心情大好。   程琳轻轻关上父亲的房门,她刚给他吃了一片安眠药,现在父亲每晚都要依赖药物入睡。   张岳在外面等她。   “老婆辛苦了,来坐下,我给你捏捏肩。”张岳笑着走了上去。   程琳甩了他一个白眼,风风火火朝外面走去。她的房间在父亲的房间隔壁,张岳暂时还没有房间,反正他也不急,他自信能把程琳哄开心。   “老婆,诶诶老婆,快开门,我的手夹住了。”   张岳瞅准时机,在程琳关门的刹那把手一伸。   程琳用力去顶门,张岳不费什么力气就把门推开了。   想把他关在外面的计划失败,程琳很生气。   张岳蹲在地上笑看着坐在那里铁青着脸的程琳,他左一声老婆,右一声老婆叫得很甜。   程琳捂着耳朵,叫了起来:   “你出去,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为什么不想听见我的声音,我的声音有这么难听吗,老婆,你听我解释。”张岳去抓程琳放在耳朵上的手。   程琳的手被他抓住了,拿脚踢着张岳的膝盖,一下一下踢得不是很重,但说实话挺疼的,因为她的皮鞋是尖头鞋。   “踢疼了,踢疼了,住脚,住脚。”   “踢死你,踢死你。”   张岳一下抓住程琳的脚踝,动作很快的脱掉她的鞋,拿手指在她脚底挠痒。   程琳怕痒,被张岳这么一挠,真是痛苦的很。   “你作死啊。”程琳拿另一只脚去踢张岳,张岳冲她嘻嘻一笑,很淡定的把程琳那只脱了鞋的脚塞在怀里,用胳膊夹住,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了程琳的另一只鞋,反手向后,鞋被他扔了出去,撞在门上发出“咚”的一记声响。   光着脚的程琳反而比刚才安静了,她瞪着眼看张岳,下巴微微上扬,像个女王那样开口了:   “张岳,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程琳慢条斯理的说,她的样子尽管傲慢,眼底却有亮晶晶的东西闪烁。   “老婆,我错了,我一定改,写保证书怎么样?”   “哼。”程琳冷笑。   “真没想到你居然敢,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很听话呢,没想到你阳奉阴违。”   “我不过一时糊涂,老婆大人大人有大量,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那种女人玩玩的,我怎么会喜欢那种女人呢,在我心里第一位的永远是老婆您。”   程琳含着泪,她心里有气,但不知怎么就是发不出来,她只觉得委屈,被自己深爱的男人出卖,那种滋味很难受。程琳很爱张岳,张岳也算是帅哥一枚,除了外貌出众,还有才华,这几年他帮父亲打理公司,总是得到父亲的赞扬。   还有一件事足以证明程琳对张岳的爱,当年姜诺霖要告张岳重婚,为不影响张岳的前途,程琳设计了一个阴谋,买通工地上的两个工人,把姜诺霖送进了疯人院。这样就没有人再去打搅丈夫了,丈夫可以好好的做出一番事业。张岳也没让程琳失望,他成了父亲最得力的助手。      ☆、第三十二章   程琳哽咽了起来,张岳赶紧安慰她。   “快别哭。”   程琳推开张岳,用充满哀怨的眼神看他。当年如果不是她把姜诺霖送进疯人院,那个女人已经把张岳弄得身败名裂。在程琳眼里,姜诺霖是一个执拗得近乎疯狂的女人,用两套别墅做交换她都不肯撤诉,一心要告张岳重婚,还扬言要曝光张岳和她的丑行,程琳不想事情闹大,因为事情一旦闹大爸爸肯定会知道,这样对张岳的前途不好。在程琳看来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张岳,她没有错。   张岳一点都不知道程琳做的那些事,所以他以为哄一哄就好了。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你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写保证书,一式两份,一份放在你这,一份放在我这。”张岳过去揽程琳的肩,他环着程琳,暖语温存的说:   “你是我老婆,那种女人怎么能跟你比,是她来勾引我的,这种女人就是不要脸,不过说到底是我不好,我的意志太不坚定,如果意志坚定的话就不会被她勾引了。我错了老婆,我真的错了,我现在就给你写保证书,笔呢,笔在哪儿?拿笔来。”张岳在房间里找笔。   程琳见他忙乱的样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张岳见程琳破涕为笑,涎着脸,道:   “找不到笔,我先写在手机上,回去再誊写在纸上。”   狠打了丽丽一顿,程琳已经解了一半气,张岳又是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剩下的另一半未解的气也消了一大半。   “那个女人在医院里,你要不要去看看她,万一打死了,或者打残了,人家告起来,我还要坐牢呢,等我坐了牢,你也别请律师给我辩护,请律师多浪费钱,到时候反正我也管不着你了,你可以想怎样就怎样。”程琳故意拿话激张岳。   张岳神色一凛,单膝跪在程琳跟前,抬头看着程琳,动情的说:   “老婆,你怎么说这种话来伤害我,要是她敢告你,我就让人做了她。你是我老婆,我怎么舍得你坐牢,如果要坐牢也是我坐,错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是无辜的。伤害了你我也很心痛,你就别再说这种傻话来刺激我了。”   “我原谅你这次,下次可不许这样,如果还这样,就离婚,我说到做到,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这次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你,下次可不行了。”   张岳重重的点着头,激动的说:   “保证没有下次,保证没有下次,要不要我去医院教训一下那个女人,她如果敢告你,我对她不客气。”   程琳冷然一笑,道:   “哼,她敢告我,做梦。”   张岳蹲在地上给程琳把鞋穿上,程琳享受着张岳的服务,原本的不快已消散。夫妻两个重归于好,张岳写了一份保证书给程琳,程琳笑着对他说,我会好好保存,将来咱俩要是离了,这就是你的罪证。张岳保证不会再有下次,程琳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结,她知道张岳是飞不出她的手掌心的,虽说爸爸现在很器重他,可毕竟他是女婿,将来爸爸还是要把事业交给哥哥的。张岳以后靠她的地方多着呢,她不担心,担心的反而是张岳,被黄牌警告了一次,等于捏住了他的软肋,这让程琳有点得意。   程光耀第二天就要走了,每周一的例行会议程光耀必须到场,在临走前还想见儿子一面,程彬在电话里生硬的拒绝了他。程光耀找了一个说客来劝说儿子,这个说客是程彬的姨夫。   程琳还想在云南玩几天,张岳留下陪她。   “姨夫坐下午一点的飞机过来,我们先去玩一会,等下再去接他。”程琳站在镜子前给自己化妆。   张岳刚洗完澡,光着膀子,他从身后环住程琳,柔声道:   “老婆,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程琳白了他一眼,拿手推他的脸:   “油嘴滑舌。”   张岳撒娇似的把头靠在程琳肩上,拿下巴摩挲程琳光滑的脖颈:   “我说你漂亮,你就说我油嘴滑舌,我说真话,你总不信。”   程琳抿嘴一笑,其实她还是蛮享受张岳的甜言蜜语的。   “快把衣服换上,快十一点了,我都快饿死了,好想美美的饱餐一顿。”   张岳去房里换衣服,等换了衣服才发现手机放在什么地方忘了,张岳满房间找了起来。   程琳从卫生间出来见张岳在找东西,就问:   “找什么呢?”   “手机不见了。”   “用我的手机打一个电话,我的手机在桌子上,看见没有?”   “哦。”张岳拿程琳的手机打了自己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张岳掀开被子一看,笑了起来,原来手机在被子里。   “终于找到你了。”张岳在手机屏幕上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这个号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一般看到陌生号码发的信息他通常的做法是把它拉进黑名单,然后删除,以绝后患。然而这个陌生号码旁边有一个名字——姜诺霖。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张岳第一个反应是脑子一片空白。   应该是同名同姓,这个人肯定发错信息了。这么想着,张岳就要删除短信,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肩上多了一只手,张岳惶惑的“哦”一声叫了出来。   程琳惊讶的看着一脸惊慌的张岳,道:   “你怎么了?干嘛反应这么大?”   “你冷不防出现在身后,吓我一跳。”张岳把手机放进裤袋里,那条短信来不及删。   程琳甩了他一个白眼,冷道:   “谁给你打电话了?”   张岳笑道:   “没人给我打电话,你别多心。”   程琳亭亭的站在那里,把右脚一伸,张岳赶紧蹲下给她穿鞋。   “最好是我多心,我告诉你,别再惹我生气,否则什么后果我想我不说你也知道。别以为我结了婚,生了孩子就没人追,我可告诉你,追我的人一大把,谁不想做富豪的女婿,个个都巴不得。”   程琳的冷刀子戳得张岳很熨帖,他对程琳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当年也是看出程琳有意于他,所以才对她展开攻势。程琳无非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富家女,你只要听她话,任她指挥摆布,她也就满意了。张岳是会看人眼色的,为了自己的前途事业他把程琳哄得天花乱坠,丽丽事件只是偶然,看程琳的样子已经原谅他了,所以张岳不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幺蛾子,这一段时间他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服侍程琳。   去机场接了姨夫,几个人乘坐同一辆车去程彬店里。不但姨夫来了,阿姨也来了。程彬的阿姨是她母亲的亲妹妹,五十几岁的样子,因为保养得好一点都看不出实际年龄。   “真没想到程彬会在云南。”阿姨一路都在流泪,两只眼睛红红的,她跟姐姐的感情很好,姐姐死了之后她已经很伤心了,没想到外甥也失踪不见了,她一直都很内疚,觉得没有照顾好姐姐的孩子。其实这不关她的事,姐姐生前并没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她,况且姐姐去世的时候程彬和程琳都这么大了,已经不需要监护人了。   “好了,你别哭了,待会程彬要是见到你这副样子,他也会难过的。”姨夫嘴上这么说,心情却是跟妻子一样,他太想见到程彬了。   “今天应该是高兴的日子,姨夫、阿姨你们都别这样。”程琳道。   阿姨擦了擦眼角的泪,强笑着说:   “你见过你哥哥了,他还好吗?胖了还是瘦了?这些年他一直都没跟家里联系,肯定吃了不少苦。”一想到外甥在外面吃的那些苦,阿姨的眼圈又红了,不过这次她很好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没让眼泪流下来。   程琳挽着阿姨的胳膊,把头靠在阿姨肩上,亲昵得像母女。   “哥哥很好,还是老样子,几年不见一点都没变,跟从前一模一样,他开了一家旅店,自己做老板了。”   阿姨一听外甥这么能干,开心的笑了起来:   “是吗,他开店当老板了。”   “嗯,我问过他,这几年他一直住在云南,他在这里认识了一些朋友,我想他也不至于那么寂寞。他的那些朋友我也见过,都挺好的。”上次吃饭的时候程彬把怪怪和子弹一起叫了来。   坐在前面开车的张岳也时不时插一句。   “最多再有十五分钟就到了,刚才程琳已经给大哥打过电话了,大哥知道你们要来。”张岳话音刚落,只听他的手机“叮”响了一下,这是收到信息时的声音。姜诺霖的那条短信让他不安到现在,所以他现在对短信很敏感,可此时正在开车不方便接听,但心里总惴惴。   海若一连给张岳发了两条信息,她也不知道信息能否准确的发到张岳手机上,毕竟这个号码是从前的,这么久过去了,他是不是早就换了号码。   早上兰兰和李蓓来了,两人是来找程彬商量事情的,丽丽断了几根肋骨,要动手术。      ☆、第三十三章   李蓓和兰兰知道把丽丽打伤的那个女人是程彬的妹妹。李蓓想替丽丽出一口气,她要告程琳,兰兰既不附和也不反对。   “程彬你说说看,丽丽被打成重伤,你妹妹要不要负责?现在人还躺在医院呢,医生说要动手术,手术费最起码十万,这也不是钱的问题,人活着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一口气吗。我知道你们家有钱,但有钱也不能这样呀,这是法治社||会,不是你有钱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想干嘛就干嘛。”李蓓有点激动,声音越说越响。   兰兰拉了拉她的胳膊,劝道:   “李姐,你冷静点——”   兰兰话还没说完,李蓓就气咻咻的打断了她:   “我能冷静吗,遇到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冷静。”   兰兰讪讪的笑了笑,对李蓓说:   “其实如果实话实说的话,丽丽也有错,李姐,你仔细想想,人家是有家室的人,所以要是打官司,丽丽不会得到法官的同情,相反程彬的妹妹不告她已经不错了。我说这话你别生气,我也不过就事论事,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你会觉得我说的没错。李姐,我看这事还是算了,手术费虽说要十几万,可丽丽也不差这几个钱,如果不够我们几个凑一凑也够了。”   李蓓没有反驳兰兰,其实她也知道这事要是真闹起来,没脸的是丽丽,想必丽丽也不想事情闹大,所以一直都没提让程琳赔偿的事。只是李蓓见丽丽实在可怜,想替她出一口气,才在程彬面前这样的。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关程彬的事,打人的是他妹妹,不是他,他有什么义务替妹妹承担责任。   “回去告诉丽丽,医药费我来出,让她好好养伤。”程彬道。   兰兰笑劝李蓓:   “你看,程彬都说了,医药费他来出,事情都已经出了,再怎样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好丽丽,让她安下心来养病,病人心情本来就不好,所以不要再去刺激她,别在她面前提过去的事,免得她伤心。”   李蓓仍旧愤愤不平:   “那个男人呢,怎么做起缩头乌龟来了,他老婆让人把丽丽打成这样,他从没去医院看过丽丽,他还算是个人吗。说到底,最坏的是那个男人,程彬,你有这样的妹夫真是绝了,我知道你疼你妹妹,否则也不会替她付丽丽的医药费,但你最好看清楚,你那个妹夫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搞不懂,你妹妹怎么就喜欢这种男人,这男人有什么好的。”   程彬离家多年,第一次见到张岳,在这以前他甚至不知道妹妹已经结婚了。听说张岳能力很强,爸爸很倚仗他,妹妹从小娇生惯养,大小姐脾气很浓,张岳肯定很会哄人,到还真不能小看了他。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钱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会解决。”程彬道。   兰兰笑道:   “钱你暂时也不用急,怎么说丽丽也还是有点私房钱的,她在李姐的医院,里面的人李姐都认识,肯定会找最好的医生给她动手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蓓用诧异的眼神朝兰兰瞟了瞟,心想:“她到底站在哪边?这么说什么意思?丽丽出了这么大的事,没见她急过,一直是我在替丽丽奔走,我也不是想多讹几个钱,老实说医药费对丽丽来说不是问题,关键是一口气,丽丽被欺负了总得有人替她出一口气吧,大家平时多好的朋友啊,好朋友有事怎么能不管呢。”   李蓓不明白兰兰的逻辑,她觉得兰兰像换了一个人,前几天她可不是这样的,连程彬的面都不想见,今天见了程彬和颜悦色的,态度跟从前完全不一样。本来她要跟程彬决裂的,因为程彬伤了她的心,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变了,从进来到现在一直绝口不提丽丽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她显得很冷漠,好像丽丽的事跟她根本无关。对兰兰的突然转变,李蓓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能把疑惑藏在心里。   程琳他们来的时候,李蓓和兰兰还没走,一行人在门口遇上了。   彼此见面都有点诧异,李蓓见了张岳,血气上涌,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指着张岳怒骂了起来,兰兰赶紧劝着。   “好了好了,别闹了,回去吧。”   李蓓推开兰兰,她冷笑着看着张岳,道:   “原来你有老婆孩子,丽丽真傻,被你骗了这么多年,想必这位就是你的老婆,挺漂亮的啊,你有这么漂亮的一个老婆还要在外面找女人,你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姐,好了,少说两句,丽丽今天下午就要动手术了,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们得赶紧过去,丽丽没有亲人,那边只有张姐一个人,我怕她应付不过来,走吧李姐。”兰兰把李蓓拉走了。   李蓓回头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张岳,张岳一脸严肃,程琳拉长着脸,姨夫阿姨一脸茫然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根本搞不清楚这些人之间的状况。李蓓从未见过程彬的父母,以为站在张岳边上的一对中年夫妻是程彬的爸妈。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因为那两个人看上去挺年轻的,而且程彬跟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这么想着,李蓓就奇怪起来,心想:“他们是谁?”   “姨夫,阿姨,这就是大哥开的旅店。”张岳伸手一指门口的匾额,笑道:   “名字很有创意,叫聚贤庄。”   姨夫抬头看着门楣上的匾,点头笑道:   “聚贤庄,名字不错。”   阿姨的眼圈又红了,她最主要是想到外甥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太不容易,为了生存开了这么一家小客栈,肯定从早忙到晚很辛苦。想到外甥就想起死去的姐姐,她们姐妹情深,阿姨只觉心中苦楚,忍不住滴下泪来。   “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你别这样,待会要是让程彬看到你这样,他也会难过的。”姨夫轻拍了拍妻子的肩,安慰她。   “嗯,我知道。”阿姨拭去脸上的泪,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在程琳的带领下抬脚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哥哥,你看谁来了?”程琳的声音一在楼下响起,二楼的海若就听见了。   海若只要一听到程琳的声音,就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每呼吸一下心口都会隐隐作痛。那个血腥的画面又出现在了眼前,孩子的头被碾压在车轮底下,她找不到孩子的头,只看见孩子两条细瘦的腿伸在外面,她想去抱孩子,但不知道怎么抱,孩子身上都是血,她觉得空气中都是血的气味,闻得快要窒息了。可她还是很想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她想送孩子去医院,她要救孩子,即使救过来的孩子是植物人她也要救。然而她还是无从下手,因为她找不到孩子的头。那个蜷缩在车轮下的小身体怎么会没有头,只剩下一具单薄的身体,和细瘦的四肢,孩子的头呢,孩子为什么没有头。   只要一想起当年的情景,就是万箭穿心之痛。医生说她心脏不好,她知道为什么会心脏不好,她的心无法承受那种痛。什么叫敲骨震髓的痛,这就是。听到楼下传来程琳的声音,海若想起惨死的孩子,心痛不已,她跪在地上,心口紧紧的顶着床沿,这样似乎能缓解一点疼痛,即使如此,背上的冷汗还是濡湿了衣服,她浑身无力,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在水里扑腾久了,像要虚脱了。   “程彬,孩子。”阿姨抱住程彬放声大哭了起来。   早上接到妹妹的电话,说阿姨和姨夫要来,程彬在电话里决绝的说他不想见他们,为此还跟妹妹发生了口角,妹妹还哭了,说,你变了,一个亲人都不想要,阿姨可是很疼你的。程彬怪妹妹多事,妹妹觉得委屈,出于对哥哥的关心她才会这样,兄妹两个闹得很不愉快。   程彬当然知道阿姨姨夫此行的目的,他们肯定想劝自己回去,而他根本不想回那个家,所以他才会怪妹妹多事。   阿姨抱着程彬直哭,程彬被她哭得自己心里也挺难受。阿姨跟母亲长得很像,看到阿姨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程彬此时的心情很复杂。   “程彬啊,你老躲避可不行,你看你离家出走这些年从来没有跟家里面的人联系过,你觉得你应该吗?我觉得不应该,真的,你太不应该了。”姨夫摇起了头,他觉得程彬太过执拗,再怎样程光耀也是他的父亲,他不能一点都不顾父亲的感受。   程彬苦涩的笑了起来:   “你们不用替那个人说话,我是不会回去的,如果是那个人叫你们来的,那么回去之后麻烦你们转告那个人,我和他父子之情已尽。”   这话一出口,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是惊愕的,“父子之情已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跟父亲脱离父子关系。   “哥哥,你不能这样,爸爸的事业迟早有一天会交给你,你是爸爸的儿子,他不把事业交给你交给谁?”程琳一语双关,她一方面劝程彬,另一方面也是说给张岳听。   张岳不笨,立即领悟了程琳的含沙射影,他假装低头喝茶,从眼梢的余光瞄到程琳脸上有浅浅的得意之色。      ☆、第三十四章   姨夫和阿姨对程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两人都希望程彬能回去,但他们同时也知道很难说服程彬,毕竟他离家出走已经这么久了,而且他和父亲之间的嫌隙这么深。   “程彬啊,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即使你再不喜欢听,我也还是要说,怎么说你也是你爸爸的儿子,不能因为你妈妈的事而跟爸爸决裂,就算你生你爸爸的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该生的气也应该生完了。你以为你爸爸过得就开心吗,你们的关系这样,你觉得他会开心吗?”姨夫大打亲情牌,老实说除了打亲情牌也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好呢,两父子的关系已经这样了,外人真的不太方便插手。   “你们大老远跑来,我一定要请你们玩一下,这里好玩的地方可多了,走,先去吃饭,等吃完饭我再带你们到处逛逛。”程彬的兴致似乎挺高,还要带姨夫他们去玩,其实他心里的苦有谁知道,姨夫、阿姨虽说是亲人,但有些话是不能对亲人说的,即使说了他们也未必理解,程彬不想见父亲,而别人总觉得他应该跟父亲和好。   姨夫他们觉得程彬不肯面对现实,跟他说正事,他老往别的地方扯。   “你也知道我们大老远跑来,你说说看,我们大老远跑来为了什么?孩子,你不能让你妈妈伤心啊。”阿姨总是这样,说着说着话题就移到程彬的母亲身上,而只要一说起死去的姐姐,阿姨又总要掉泪。   她小声啜泣了起来,引得程琳也陪她一起流泪,这个时候也只有张岳能劝了。   他笑向程彬道:   “大哥不是要请我们一起去吃饭吗,那我们快走吧。”   程彬心里也不好受,母亲是他心头永远的痛,不提还行,只要有人一在他面前提起母亲,心里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   “走,吃饭去。”程彬打起精神,笑着对还在流泪的阿姨说:   “唉——”阿姨沉沉的叹了起来,等她转向程彬的时候,已经是一脸严肃。阿姨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兄妹两个长这么大,从未见阿姨像现在这样绷着脸。   她站了起来,威严肃穆的神情有点让程彬震到,程彬愣怔了一会,没心没肺的嬉笑了起来。   “我认识的那家饭店不错,他们家最有特色的一道菜你知道叫什么吗,手撕鸡——”   “你别跟我扯。”阿姨冷冷的打断了程彬。   “姐姐的死对我的打击也很大,你以为我不心痛吗,她可是我的姐姐,她死了我会不心痛?但我就不像你这样,一再的逃避现实,你离家出走四年,从来没有联系过家里面的人,大家都很担心你。你妹妹,你姨夫,我,还有那个你最不想见的人——你爸爸,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对你的寻找,特别是你爸爸。你看看你爸爸,长了多少白头发,他才只有六十岁,头发差不多都白了,他弄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我知道你不想见他,也知道你和你妈妈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外界只知道你妈妈是心脏病死的,只有我们才知道你妈妈是服毒自尽的。你怪你爸爸对你妈妈太冷漠,才导致你妈妈走上绝路。其实你爸妈的感情早就出了问题,在你还在念小学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分居了。如果你爸妈离婚的话,也许你妈妈就不会走那条路,但你妈妈为了你们两个一直都不肯离婚,她想让你们有一个完整的家,同时她对你爸爸还存有一点希望,希望他看在你们两个的份上能回归家庭。如果仔细想想,你妈妈的想法有点天真,一个已经出轨的男人是很难回心转意的,况且他还是一个有钱的男人,也许是你妈妈的想法太狭隘,她不应该把自己的感情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你爸爸,她应该知道珍惜自己,她忘了她还是她自己,她应该活出自己的价值,而不是把自己的生命和一个不忠于她的男人绑在一起。”   阿姨把这几年憋在心里一直都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她这么做不是想告诉程彬其实她的母亲也有问题,她只是把情况分析给程彬听,并且相信凭程彬的聪明劲能懂她的意思。   程彬咬了咬唇,他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心里却酸楚的很。   “别说了,别说了。”程彬痛苦的拿手捂住脸,他沉重的呼吸着,每吐纳一次都是一次艰难的释放。   “大哥。”程琳不知道怎样安慰哥哥,她走到程彬跟前,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痛苦不堪的大哥。   阿姨和姨夫有点自责,没想到他们的一席话让程彬痛苦成这样。如果站在程彬的立场想一下,他确有苦衷,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父亲,照理对这两个人的爱应该是均等的,程彬爱母亲,也应该以同等的爱爱父亲。可他却没有,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母亲,对父亲冷若冰霜,然而他真的是一个厚此薄彼的人吗,他对父亲就真的一点都不爱吗。这也不尽然,如果他不爱父亲,又怎么会这么恨他,一切的恨不都源于爱吗?如果对一个人既不爱也不恨,说明对这个人根本没有感觉。就是因为爱所以才会恨,程彬希望父亲不要那么贪婪,他的金钱帝国是建立在很多人的痛苦之上的,他高明的巧取豪夺,他精明的算计阴谋,使他成为他最想做的人——大富豪。但这位大富豪的很多做法,都让程彬反感,不屑,甚至恶心。   张岳走到旅店外面,他刚跨出门槛,手机就响了。   “我们先去吃饭吧,房间我已经给你们订好了。”程琳对姨夫他们说。   姨夫他们没有马上上车,他们站在外面等程彬换好衣服出来。   “我看出来了,你哥哥这几年过的不容易——”姨夫刚想絮叨,程琳就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程琳拿眼睛瞥边上的阿姨,姨夫别过头一看,见妻子在掉眼泪,他伸手轻拍了拍妻子的肩,道:   “别让程彬看见你这样。”   “我是想起我那可怜的姐姐,她那样死的,她的儿子又这样,他可是大少爷,家里不知道多少人服侍,跑到这个地方来开了一家这样的店,从早忙到晚,这孩子太苦了。想想我真不对起死去的姐姐,我没能照顾好她的两个孩子。”阿姨一直都很想为姐姐的两个孩子做些什么,但她却什么都没能做,还弄得外甥跟父亲反目,阿姨觉得自责。   “哥哥和我都大了,我们不是小孩子,哪里还要人照顾,到是你,身体一直都不好,上星期还做装了支架,爸爸在电话里说找到哥哥了,你和姨夫马上就赶了来,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我和哥哥都会觉得不安的。”程琳道。   张岳走到边上去接电话,程琳的视线在他身上瞟了瞟,出了丽丽的事,程琳对张岳已没有从前的信任,现在她对张岳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   “喂。”   “张立,你还好吗?”   张岳愣怔了一下,电话里那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我是谁你还记得吗?”   张岳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脸瞬间转白,拿着电话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两条腿像踩在棉花上,整个人像要晕过去了。   程琳一直都在小心观察张岳的表情,她觉得惊愕,张岳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脸上的神色很慌张。见他正在打电话,程琳想:“谁给他打电话了?”   海若听见张立在电话里粗重的呼吸声,就知道他在紧张。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在你面前编织谎言,也可以一边做好好先生,一边做风流韵事,他的两面性欺骗了她很久,直到有一天撕下他的伪装,才发现原来他有多可怕。   “你怎么了,害怕了吗?我可是你的妻子,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吧?我发给你的信息你看到了吗,看到了怎么不回我?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问你借一点钱度过难光。我现在落魄了,想问你借一点钱有问题吗?我跟你恋爱八年,结婚五年,还给你生了儿子,就算你恨我,也应该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拉我这个落难的人一把。我把银行账户给你,记得往我的户头里打钱,我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你就满足我吧。从前的事咱俩一笔购销,我不告你了,真的不告了。”   “你——,你到底——,到底是谁?你是,是人是鬼?”   张岳的声音抖得厉害,简直语不成调,连音色都变了,海若在电话里听见他那沉重的呼吸声,不禁错愕起来,想:“他怎么会问我是人是鬼?难道我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是人,鬼怎么跟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做了太多坏事,怕鬼怕成这样?哼,张立,有你的。”海若的心一阵刺痛,这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忽然在某一天变成了魔鬼,他狰狞的面目让她恐惧的颤栗,她一度无助的想自戕生命,可每当这个时候,身体里总有一个声音提醒她——轻身是最愚蠢的行为,他欺负你,你不应该死给他看,而是要比他活的更好。      ☆、第三十五章   海若给张岳打电话的时候,程彬站在房门外敲门。   “海若,我要去吃饭了,你一起去吗?”   海若拿手捂在手机上,对门外的程彬说:   “我不去了。”   “那好。”   “你去吧。”   “我走了。”程彬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才下楼。   海若把捂在手机上的手拿开,继续对电话那头的张岳说:   “记得把钱打到我的账号里——”   “你,你到底是谁?你是什么人?”   “我是诺霖呀,你连我的声音都不听不出来了吗?”   “你,你不是已经,已经死了吗?”   “哼哼。”海若冷笑了起来。   “是程琳对你说我死了吧,你真是娶了一位‘好’太太。我没死,活得好好的呢,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想问你借点钱,怎么,你连这一点钱都不肯借给我吗?我们从前是夫妻,你不会冷血到一点都不念旧情吧?”   电话里的声音确是诺霖,可这年头骗子很多,而且诺霖已经死了,她怎么还会打电话给我?张岳挂了电话,他低头看着手机,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她的坟还在老家呢,怎么会这样?   “喂。”   “啊!”   张岳呆呆的站着,程琳在背后拍了他一下,他居然吓得差点跳起来。   程琳诧异的看着一脸惊慌的张岳,笑道:   “你怎么了?见鬼了吗?怎么怕成这样?”   张岳心想:“我差不多是见鬼了。”   他强打起精神,朝程琳笑了笑,道: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咦,姨夫他们呢?”   “外面太冷了,我让他们坐在车里,大哥怎么还没下来。”程琳转了个身,今天虽然有太阳,可因为气温低,所以还是觉得冷,程琳的眼睛被一道光刺了一下,她眯了下眼,抬头朝楼上看去,二楼一扇窗户合上了,程琳看到一只纤细骨感的手正在关窗,刚才眼睛肯定是被玻璃的反光刺的。   海若刚打开窗户,程琳正好抬头往上看。海若很想看看那个女人现在的模样,她养尊处优到是一点都没变,跟从前一样,精致的妆容修饰着一张平凡的脸。   她高贵的就像一个贵妇,而我却完全变了样,面容憔悴得就像一个病人。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根本不敢照镜子,精神病院为安全起见,没有镜子,海若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三年后,当她站在镜子前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两只眼睛深凹在潭里,因为很少晒太阳的关系,皮肤白得异样,海若被自己的样子吓着了,一时之间居然无法接受镜子里那个形销骨立的人就是自己。   程琳,你把我折磨得好惨,我如果不是咬牙活下来,早就死了。你做了坏事就要付出代价,等着吧,我来了。海若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忧郁的眼神透出一种坚韧,在她一步步逼近程琳的时候,有一把刀在她的心上一点点凌迟。只有记住过去才有动力报仇,而过去的记忆是那样残忍,如果可以选择忘记,一定会那样做,然而记忆是不能选的,如此就只能让无边无际的痛来蚕食自己。   门铃响了起来,听见铃声的时候海若打了一个激灵,她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冷不防被铃声打搅,唬了一跳。   程彬刚出去,谁会来?海若不想去开门,她待在楼上不出声。铃响了一会就不响了,海若以为那个人走了。她刚这么想,手机响了。   “喂。”   “怎么不开门?”   海若惊道:   “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一直都在门口,已经等了很久了,快开门,外面很冷,都快冻死了,我知道只有你一个人,程彬他们刚走。”   海若在床沿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紧张:   “你想干什么?怕我不肯给你钱吗?你急什么,早晚会给你的。”   “我没说我不信你,我知道你有办法弄到钱,嘿嘿,今天可真是巧了,让我遇到了很多人,当年的雇主也在啊,边上那个大概就是她的老公,哦,不对,应该是你的老公才对,反正你们的关系很复杂,我也搞不清楚,不过看上去挺有钱的,既然这么有钱,你问他要一点总归肯吧,怎么说你们从前也好过一场,你说是吧——”   “我知道了,放心吧,钱很快会到你的账户,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给我拍一段视频。”   影子因为犯了事,变得特别敏感,他沉着声音对电话那头的海若说:   “你想干什么?”   “别误会,我不会出卖你的,你犯了事可能不方便出庭作证,我想留一段录像下来,你把程琳怎么雇佣你和明建平,怎么教唆你们两个把我关进精神病院,程琳怎么害死我儿子的事说一遍。”   影子沉默了一会,道:   “拍视频可以,你得先付钱,等你付了钱我再拍。”   “我怎么相信你?要是你拿了钱跑了怎么办?”   影子急道:   “我现在一毛钱都没有,哪里会跑?”   海若料准了影子身上没钱,所以才会以拍视频做筹码交换。   “你不肯拍的话那就算了。”海若挂了电话,她知道急于用钱的影子很快会再打过来。   海若走到窗前,轻轻揭开窗帘往下看,从她站立的角度看不到大门,可她知道影子就在下面。他肯定还没走,拿不到钱他不会走。   放在床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海若知道是影子打来的,她故意不接。海若的欲擒故纵把影子弄得焦躁不安,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钱的日子实在太难过了,前不久联系了河南的一位朋友,这个人是做蛇头的,影子想去海外,求这个人帮忙,这人开口要十五万,影子好说歹说,最后以十万成交。马上就要过年了,那个人想在年尾做最后一单生意,等开了春天气暖和点了再做,这一等至少得三四个月,影子已经等不及了,过了大半年东躲西藏的日子,现在他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定居下来。可是钱呢,上哪儿找那么多钱。就在影子为钱发愁的时候,海若找了过来,影子很欣喜,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关键时候有贵人相助。   但他没高兴多久,因为海若的钱迟迟不到账,这让影子很是焦急。现在他打电话给海若,她居然不接。   “ma的。”影子猛踢大门,海若在楼上听见砰砰的声响。   这一片都是旅馆,被影子这么一闹,临近的几家旅馆里面的人听见声音跑出来看,影子很怕见人,尽管他戴着鸭舌帽和眼镜,但仍然怕被人认出来。他狠狠的挫了挫牙,对着紧闭的大门骂了一句,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那几个看热闹的人见一个中等身材,样子有点鬼祟的男人踢了一会门后就急急忙忙的走了,那几个人都觉奇怪,大白天的,这人怎么就跟旅店的门较上劲了,而且踢的还是程彬开的旅店的门。程彬在这一块有点名气,因为他跟大哥大较量过,敢跟大哥大较量的人自然会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   海若见一个穿灰色棉衣的人快步从楼下经过,尽管此人戴着帽子和眼镜,但海若一下就把影子认了出来。   知道他走了,又想撩拨一下他,海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求我的时候我不理你,等你走了我再挑你一挑。   海若拨通了影子的手机,她想这么对影子说,不好意思,刚才去卫生间了,没接到你的电话,从卫生间出来一看手机才知道你打过电话给我,想通了吗,想通了的话先录个视频吧,钱我很快会给你。   张岳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尽管他努力让自己冷静,可程琳还是发现了异样。   等陪姨夫他们吃完饭回到宾馆后,程琳才有机会问张岳。   张岳揉着太阳穴,皱眉道:   “不知怎么的,觉得头疼,喉咙也有点不舒服,我想大概感冒了,你感冒药带了吗?”   程琳把手放在张岳额头试了试,道:   “不烫呀。”   “可能低热,你知道我总发低热。”   张岳的样子看上去很痛苦,他的眉头拧得紧紧的,程琳握了握他的手,发现他手心里都是汗,手也很冰,就真以为他病了,穿上大衣出去给张岳买药。   程琳站在门口,别过头笑看着张岳,像哄孩子那样对张岳说:   “我出去买药了,你可要乖乖哦。”   张岳噗一声笑了出来:   “快去买吧,头疼死了,嗞——”张岳疼得嗞起了牙。   程琳过来,一条腿跪在床沿,另一条腿站着,搂着张岳的头,让张岳靠在自己胸前,抚着张岳的脸,柔声道:   “真的很疼吗?”   张岳苦笑了笑,道:   “头疼也能装啊。”   程琳拿额头抵着张岳的额头:   “你比我还要冷。”   “我一直发低热。”   “好了,我给你去买药,你睡一会。”程琳替张岳脱下外套,又替他脱了鞋,抱着他的腿放到床上,把枕头放平,扶张岳躺下。这位在外人看来傲娇高贵的大小姐此时俨然一位贤惠的妻子,她乐于服侍张岳,觉得这是一种享受,尽管在家里连掉在地上的东西都不会自己弯腰下去捡。      ☆、第三十六章   程琳一走,张岳就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哪里病了,为撵开程琳,他装病来着。   他还在想刚才那个电话,听声音的确很像诺霖,但诺霖已经死了,不可能是她。三年前云都大厦爆炸,诺霖和儿子不幸罹难,连死亡赔偿金都拿了,钱都给了诺霖的父母,二老拿了钱之后就回老家了,每年张岳都会回去看他们一次,二老把张岳当儿子看待,记得去年回去看他们的时候,发现诺霖妈妈的身体比从前好了。时间可以洗涤伤痛,三年过去了,老人家也想通了,觉得这都是命,也没有办法。   看到诺霖母亲的转变,张岳很宽慰,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亏欠了诺霖,所以在诺霖死了之后,他就主动承担起照顾二老的责任,他这么做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安宁,到不是因为别的。   现在张岳满脑子都是诺霖,诺霖死了吗?如果她死了,那么刚才那个电话又是怎么回事?张岳坐立不安,两只手按在脑袋上,觉得头涨得快要裂开了。   等他从手机上找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手在微微颤抖。这个电话幺伍玖开头,一看就知道是新出的号码,不过想从电话号码上看出端倪也未免太天真了,号码不会告诉你打电话给你的人到底是不是已经死了三年的诺霖,也不会告诉你,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了的人还会打电话给你,想要知道原委,只能靠自己。   惴惴不安的张岳怀着好奇和忐忑的心情拨通了海若的电话。   “喂,你是,是刚才打电话给我的那个人吗?你说你是谁?”   海若冷笑了笑,对电话里的张岳说:   “我是诺霖,你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   真的是她!可她明明已经死了呀?一个死了的人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张岳忽然发现自己被死这个问题蒙蔽了,如果她根本没有死呢?当年的爆炸破坏力很大,云都大厦瞬间倒塌,很多人连尸骨都没有,诺霖就是这样,认尸是通过儿子的DNA鉴定推理的,既然儿子在现场,那么妈妈也应该在。不过现在看来当年的推理发生了偏差,诺霖没死,她还活着。可为什么她能逃过一劫呢,爆炸现场有儿子的骸骨,她怎么没跟儿子在一起呢?李枚不是亲自送他们母子到商场的吗,她才刚离开十分钟,商场就爆炸了。   张岳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原因来,他希望诺霖亲口告诉他答案。   “诺霖啊,你——,你还好吗?”   张岳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海若猜他可能想通了些什么,比如他发现了某些疑点,顺着这些疑点往下推理,让他觉得我可能还活着。其实海若并不知道为什么张岳会觉得她死了,她在精神病院关了三年,与外界阻隔,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连轰动一时的云都大厦爆炸也不知道。   “我不好,我病了,想看病,但没钱,我总不见得伸手问父母要钱吧,其实他们也没钱。现在他们就靠退休金生活,哪来的钱,我非但不能赡养他们,还要伸手问他们要钱,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怎么,你连这点钱难道都不肯给吗?——”   张岳打断电话里的海若,他显得有点激动。   “我没说过我不给,但我们最好见个面,你说个时间吧,我随时都有空。”   “你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已经离开云南了?”   “没呢,我还在宾馆,你在哪儿?云南?”张岳觉得奇怪,想:“她怎么知道我在云南?难道她跟踪我?”这么想着,张岳就多了一个心眼,这事可能没这么简单,说不定是诈骗呢,我得小心。   “是啊,我在云南,你怎么知道我在云南?”   海若反问张岳,这让张岳有点无措。   “我,我随口说的。我想我们最好见个面,我有很多事要问你,你说个地方,我们见一面。”   “离你住的宾馆不远处有一家麦当劳,我在那里等你。”   张岳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怎么知道我住哪儿?连我都不知道附近有麦当劳,她居然知道?”张岳肯定他被跟踪了。   “好,我们待会见,什么时候?”   “晚上吧。”   “晚上什么时间?”   “等吃了晚饭。”   海若不肯说具体几点,张岳也没再多问,他在电话里答应了海若。   他仰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出了一会神。他很想见诺霖,几年不见,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了。在张岳的印象中诺霖很美,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都没能把她忘记的原因,即使娶了程琳,他还不能忘记。   张岳从未在心里比较过程琳和海若,他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人,他不能忘记诺霖不是因为他对诺霖还有感情,而是诺霖给他的印象深刻,两人是初恋,又在同一所学校教书,连家都离得很近。   诺霖最后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他刚跟程琳结婚没多久。当时诺霖的态度很坚决,她要告他,并且很快付诸行动,以重婚的罪名把他告上法庭。他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强硬的女人,她不要钱,不受威胁,反正油盐不进,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就是告他。   差一点就被她告成了,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庆幸,在案子处于胶着状态的时候,她在商场爆炸案中死了。不过闻之她的死讯,张岳到没有幸灾乐祸,他也很伤心,那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强颜欢笑,因为他不能在程琳面前露出马脚,如果让程琳知道他正在为另一个女人的死而难过的话,程琳会怎么想,她肯定会不开心,想到自己还要靠程琳上位,张岳只能把悲痛藏在心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岳渐渐好了起来,他不再因为诺霖的死而难过,同时他在公司的地位也节节攀升,从部门经理,到副总经理,再到总经理,进董事局,成为公司三大股东之一,张岳达到了事业的顶峰,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心愿。   人在春风得意的时候,会忘了一切苦痛,张岳觉得自己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当年如果不是孤注一掷,抛下诺霖娶程琳,那么现在他还是小县城的一个平头百姓。人生在世在于一搏,在这场博弈中他成功了,所以他没什么遗憾。   可太平日子没过几年,事情就来了。先是程琳找到了亲哥哥,程彬如果永远都不出现那该多好啊。岳父对他从一开始的不待见,到现在的委以重任,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度的转变,他都能看见未来的曙光了,公司迟早有一点会交到他手上,他离最后的胜利不远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程彬出现了,他的美梦被粉碎了,尽管程彬跟岳父还是格格不入,但张岳心里清楚,迟早有一天程彬会回来。一旦程彬回到岳父身边,他永远坐不了那个位置。   海若的猛然出现让张岳一度茫然无措,可毕竟他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等他静下心来仔细想过之后,发现摆在面前的问题很严重。假设诺霖当年真的没有死,那么她的再次出现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张岳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他头皮一阵发麻,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头。   她是来寻仇的,我了解她,她很倔强,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当年为了告我,她就是那样。海若的执拗张岳早就领教了,所以他现在很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诺霖会像当年那样。   张岳用两根指头揉捏着眉心,他觉得头疼,脑袋都快炸开了。   “诺霖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样对我真的好吗?”张岳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喃喃的说。   程琳买完药回来,见张岳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程琳以为张岳真病了,熟不知他有心事,被心事烦恼的。   程琳摸了摸张岳的额头,嘴上责备张岳,其实可心疼了: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不是让你躺着吗,怎么起来了?”   张岳伸手捏了捏程琳的脸,嬉笑着说:   “越来越像管家婆了啊。”   程琳嗔了他一眼,道:   “多大的人了,还要人提醒,自己病了都不会照顾自己,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张岳心想:“你不在,地球照转。”   程琳到外间去倒水,人走了,但好像又没走,她继续碎碎念:   “我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在床上躺着,出一身汗就好了,一回来就看见你穿着衬衫坐在那里,连衣服都不穿。”   张岳捏起衬衣的前襟,笑道:   “我穿着衣服呢,你瞧。”   程琳白了他一眼,把水杯递给张岳,她剥了一粒药放在张岳手心:   “等吃了药马上给我睡觉。”   “遵命夫人。”张岳调皮的对程琳敬了一个礼。   程琳拿手指在他额头轻轻戳了一下,笑嗔着说:   “夫人刚才吩咐你什么,让你好好躺着,我才离开一会你就不听话了,你可真会阳奉阴违啊。”   张岳喝了一口水,把药吞了下去。   “没有,我很自觉的,我才刚起来,一直躺着呢,不信你摸摸,被子里还有温度呢。”   “睡你的觉吧,废话这么多,难怪会生病,身体这么差,回去得好好补补,今年忘了给你吃红参,往年都吃的,就今年没吃,回去就给你补,把你的身体补得棒棒的。”程琳替张岳盖上被子,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整个人只露出一个头。      ☆、第三十七章   张岳拿眼睛点了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对程琳说:   “包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程琳笑道:   “你病了,不能着凉,乖乖听话,我出去一会,不要再调皮了,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看见你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   张岳翻了个身,嗡里嗡气的说:   “把我当小孩子了。”   程琳笑着摇起了头,她俨然一位体贴的夫人,也活像一位慈祥的母亲,把病中的张岳当孩子般照顾程琳不觉得什么,能被人照顾是一种幸福,能照顾自己最想照顾的人也同样是一种幸福。   “你不就是我的孩子吗,你是大儿子,君君是小儿子,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程琳拿脸去贴张岳的脸。   张岳道: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儿子了,真是的。”   程琳抚了抚张岳的头发,道:   “头油了,该洗头了,等我回来再给你洗,我走了。”   “去吧。”张岳闭上眼睛假装睡了起来。   姨夫阿姨住在隔壁,程琳过去看他们。不知道姨夫有没有说动哥哥,哥哥的脾气很倔强,姨夫不一定能说动他。爸爸很想哥哥回去,就在她替张岳去买药的时候爸爸还打电话给她,让她劝劝哥哥。   “外面好冷,今天晚上吃火锅吧。”程琳提议。   阿姨附和着说:   “从来没吃过云南的火锅,不知道怎么样,待会不要在饭店里吃,我们到外面去吃。”阿姨把目光转向坐在边上的程彬,笑道:   “我们让小彬带我们去,他肯定知道什么地方的火锅好吃。”   程彬笑道:   “这么冷的天干嘛出去吃,饭店也有火锅,你们要吃的话,我给你们定。”   听他的口气好像不想留下陪阿姨他们一起吃饭。   程琳疑道:   “怎么,你不留下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我还有点事,我走了。”   “哥,你怎么能这样。”程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程彬拿了外套往外走,程琳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不想当着阿姨和姨夫的面说哥哥,但哥哥这样让她很生气:   “阿姨和姨夫大老远过来,你知道为了什么吗?阿姨才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她本来应该在家里静养的,一听说你在云南,马上赶了来。哥,你怎么变得这么无情,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就在刚才爸爸还给我打电话,他让我劝劝你,希望你能回去——”   程彬不理妹妹,回头对姨夫和阿姨笑了笑,说: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早点回去吧,云南没什么好玩的。”   “唉——”阿姨这一声叹显得无比悠长,好像要把心里的不畅都叹出来。劝也劝了,说也说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夫妻两个说的口干舌燥,程彬居然无动于衷,他还是要走。   没想到这孩子会固执成这样,姨夫也是无奈的直摇头。   “哥哥。”程琳在程彬走了之后追了出去。   她一直追到楼梯口。   程琳扯住了程彬的衣袖,程彬笑看着她,说:   “你干嘛?”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是不是冷血的,你怎么也不想想姨夫和阿姨为什么大老远赶来?哥,别再固执了,回家吧,爸爸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没有你。”程琳哽咽了起来。   程彬毕竟还是心软了,他拍了拍妹妹的肩柔声道:   “回去替我安慰一下姨夫阿姨,阿姨的身体看起来不怎么好,你就别哭哭啼啼的在这里添乱了,赶紧送他们回去吧。”   程琳吸了吸鼻子,忍着泪,愠怒着说:   “你自己送他们回去。”   程彬温和的一笑,软语安抚妹妹:   “怎么哭起来了,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老哭鼻子,像话吗?阿姨姨夫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就这样敷衍我吗,我知道你没事,你只不过在逃避而已,哥,妈妈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不肯原谅爸爸,以前是爸爸不好,但我觉得现在是你不好。不是我要说你,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你,从小到大你都比我聪明,你心里想什么我永远都猜不到,虽然我们是亲兄妹,但我发现我跟你一点都不一样,你像妈妈,我像爸爸。可是哥,你不能活在妈妈的影子里呀,我知道妈妈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可你现在也不小了,你不能老要妈妈疼呀。”   程琳误解了程彬,他没有活在母亲的影子里,也没像妹妹说的那样要妈妈疼,而是他看不惯父亲的为人,父亲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一点可能程琳还没有发现。   “妹妹啊,哥是有苦衷的——”程彬幽幽的说。   程琳打断他:   “你有什么苦衷?你说,你有什么苦衷?我是你妹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挺你。”   程彬笑了笑,伸手慈爱的摸了摸妹妹的头,道:   “很多事你不知道,不过你不知道也好,我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所以才会跟那个人的关系这么紧张。家我是不会回的,你别劝了,让阿姨他们也别劝了,真的都别再劝了。”   程彬的眉头越拧越紧,他闭了闭眼睛,轻轻的但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程琳发现哥哥的眼睛里有泪花在闪烁,看到哥哥痛苦的神情,程琳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第一次看到一向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哥哥痛苦的一面,程琳这才知道哥哥原来背负了很多东西,尽管她还不太清楚他背负的东西到底有多沉重,但哥哥怅惘的神情,忧郁的眼神已经很好的告诉了她,哥哥心里也苦。   程琳点着头,道:   “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逼你回去,不过我不逼你不代表你可以一直都不回家,家里的门始终为你开着,我结婚的时候重新装修了一番,但我没换门锁。我想我的哥哥还在外面呢,如果有一天他想回来,万一换了门锁的话,他就回不了家了。”   “妹妹。”尽管从小到大程彬一直叫程琳妹妹,但今天这一声妹妹包涵了太多太多的感情。一时之间竟无法用语言表达对妹妹的感激,程彬拥抱了妹妹。   “哥——”程琳觉得有很多话要对哥哥说,可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又都跑了,她喊程彬哥哥喊了二十几年,今天这一声哥喊得无比动容。哥哥的怀抱与众不同,很真实很温暖,特别是当哥哥有力的臂膊环着她的时候,程琳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小女孩,她有一位这么疼她的哥哥,真是太幸福了。   “让姨夫他们早点回去,看样子阿姨的身体不是很好。”   “嗯。”程琳乖巧的点着头。她拿手指擦去程彬脸上的泪,道:   “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你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程彬笑着说。   “张岳感冒了,他不能去机场送姨夫他们,只能我去送了。”   程彬看不起张岳这个人,没想到他是丽丽的情夫,这样的男人能好到哪里去,但看妹妹的样子似乎很喜欢这个男人。   从宾馆出来后,程彬回了旅店。他想着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海若问一下晚上吃什么,这么冷的天吃火锅到不错。   “喂,海若啊,晚上吃火锅怎么样?”   “不了,晚上我出去。”   “你晚上出去啊?”程彬心想:“她该不会又去找工作吧,这姑娘也真是的。”   “嗯,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晚饭也不吃了吗?”   “不吃了。”   程彬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刚想说,电话那头的海若也正好开口:   “你——”   “我——”   两人异口同声,发现对方有话要说,就又都停了下来,静等对方先说。   “你先说吧。”程彬道。   海若在电话里清晰的听到汽车的声音,她想:“程彬是不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我等一下就要出门了,你现在是不是要回家了,你带钥匙了吗,如果没带的话,我替你留着门。”   “我是要回来了,钥匙我带着呢。你晚上要去哪儿?”程彬不想这么问,这么问显得不尊重人家,人家去哪儿也要向你报告吗,可不问又牵挂,忍不住还是问了。   “我有点事。”海若惜字如金,一句都不肯多说。   她越这样,程彬就越想知道答案,好在程彬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既然人家不肯说,他也就不再多问。   “嗯,早点回来,看样子可能要下雪,外面很冷,你出门的时候多穿点衣服。”   “嗯。我挂电话了。”   “哦。”   “喂喂——”程彬刚哦了一句,又急急的叫了起来,海若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就问:   “怎么了?”   程彬尴尬了起来,其实他没话对海若说,只想不希望她这么快就挂电话,所以才喊住了她,等她回头跟自己打招呼说喂的时候,又怪自己嘴太笨,随便说几句让她开心的话敷衍一下都不会,但程彬就是这么不会说话,在电话里结结巴巴的,海若如听天书。   “哦,那个——,你——,你说你晚上要出去啊,出去——”   海若抿着嘴笑,程彬明明很想跟她搭讪,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人真是——,海若也找不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他很容易紧张,特别是跟她单独相处的时候,程彬平时说话挺溜的,但只要跟她单独在一起,他说话就老磕巴。海若也不想让程彬觉得尴尬,主动开口缓解了气氛。      ☆、第三十八章   “看天气,待会很可能会下雪。”   “是啊,比刚才冷了很多,你晚上还要出去。”   程彬虽然没有埋怨,但海若感觉到了他的不快,这么冷的天,大晚上的居然还要出去,海若想,此时的程彬肯定在想,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程彬想问海若晚上出去见谁,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么问实在太唐突了,他便住了嘴。   “我挂电话了。”海若道。   “嗯,哦,好,再见。”   “再见。”   程彬低头看了眼手机,轻叹了一声,他竖起衣领,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朝前走去。天比刚才更阴了,风刮在脸上有点疼,这种天气很容易生病。   海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口风很紧,不会跟你多废话,如果你不问她就不说,即使你问她,她也很小心,从来不肯多说半句。她到底有什么心事?为什么这么怕让人知道她的过去?我真心想帮她,可她对我一直都在敷衍。   程彬走的快,不一会就到了站台那里,站台上居然只有他一个人在候车,本来这么冷的天谁会出来,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雪珠子了,程彬希望到家的时候海若还没有走。   海若晚上约张岳见面,张岳绞尽脑汁想办法找借口出去,最后找到的借口是晚上出去见一个朋友。   程琳给张岳量了体温,体温恢复正常了,程琳这才放了心。   “吓死妈咪了,最近禽流感很厉害,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还好你的烧退了。”程琳轻抚着张岳的额头说。   张岳笑看着她:   “你是我的妈咪?”   “你不喜欢我做你的妈咪吗?”   “不是不喜欢,是舍不得,我的妈咪哪有你这么年轻漂亮。”   “你的妈咪我见过,虽然现在老了,但底盘不错,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枝花。”   “那是,否则我爸比怎么会看上我妈咪呢。”   “这就是基因好了。”   张岳把脸凑近程琳,歪着脑袋认真看程琳。   程琳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伸手轻打了他一下,笑道:   “喂,你干什么?”   “我在看你的基因怎么这么好,跟你结婚这么久,你一点都没变,郭总的老婆还以为你是高中生呢。”   被张岳这么奉承,程琳很开心,她笑嗔着说:   “张总的那个老婆整个一个土包子,你看她打扮得像只火鸡似的,帽子上还插羽毛,身上的衣服这里一片,那里一块,像抹布似的,就她那审美还是算了吧。”   张岳轻轻揉捏着程琳的手:   “说你年轻的人可不止郭总老婆一个,每次带你出去我都觉得很有面子,你给我长脸啊。他们说看一个人是不是年轻,看手就知道了,你看你的手,像婴儿的手似的,皮肤又滑。”   程琳被张岳恭维的心花怒放,低头看自己的手:   “是吗,我的手有这么好吗?”   “有啊,怎么没有,捏你的手跟捏儿子的手一样,软软的,很舒服。”   “有这么夸张吗?”程琳举起手翻转着看了看,道:   “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我有做手膜的。”   “保养是一回事,天生是另一回事,长得好就是长得好。”张岳给程琳灌足了蜜,他是在为接下来要说的借口做铺垫。女人是要哄的,而他哄起女人来很有一套,程琳经常被他哄得飘飘欲仙。   张岳刚想开口,话还没出,程琳先说了。   “等吃了晚饭我送姨夫他们去机场。哥哥说什么都不肯回去,姨夫他们再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况且阿姨的身体不是很好,还是早点送他们回家吧。”   没想到程琳晚上要出去,这正中张岳下怀,他本来还想找借口溜出去的,现在连借口都免了。   “我去送他们吧。”   程琳两只手放在张岳肩上,笑道:   “你还是省省吧,小身子骨这么弱,万一被外面的风一吹冻病了怎么办。”   “呵呵,你说什么来着,小身子骨,谁小身子骨,谁小身子骨。”张岳把手伸在程琳腋下胳肢起了她。   程琳倒在床上笑个不停:   “小身子骨的人还有谁,当然是你咯。”   “好啊,你还说,你就是不怕痒是不是。”张岳脱了程琳的袜子,开始挠她脚底。   程琳已经笑翻了,但嘴还硬,一个劲叫着小身子骨。张岳就又来胳肢她,程琳手脚并用去推踢张岳,张岳毕竟力气大,只用一只手就捏住了她的胳膊。   “还说我小身子骨吗?”   “我笑得肚子都抽筋了。”   张岳笑道:   “那你还说我吗?”   程琳摇了摇头,张岳见她服软,得意的笑道:   “这就乖了。”   没想到他刚说完,程琳就来了一句:   “小身子骨。”   “你还说,今天看我怎么治你。”   “救命啊——”   张岳堵住了程琳的嘴,他用力吻了下去,程琳开始还反抗,但很快就不再抗拒,两个人吻上了。   程彬到家的时候海若已经走了,他把钥匙往桌上一扔,双手叉腰,站着发起了呆。回家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想海若,这个女人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以至于会变成这样。   “程彬,你回来了。”   “哦,阿常啊。”   阿常也是开饭店的,他的店正好在程彬隔壁。两人平时关系不错,他一直守着,看程彬回来了吗,见他们家的灯亮了就跑了来。   “坐下喝杯茶。”程彬喜欢以茶待客,虽然阿常不是客,但还是想请人家喝杯茶。   阿常摇起了手,笑着说:   “不喝了,我还要去接孩子呢。”   程彬见阿常这个时候过来有点蹊跷,阿常手头紧的时候会问程彬来借钱,虽然经常借,但阿常很讲信用,说好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从不赖账。   “我上去拿钱,你要多少。”   阿常见程彬误会了,笑着说:   “我不是来问你借钱的,我来跟你说个事,今天下午你没在家,有一个男人在饭店门口待了很久,这男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看上去不像好人,他先是站在外面打电话,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也不知道打给谁。”   程彬出去了一下午,一点都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   “可能是路过的呢。”   阿常见程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就说:   “那人的样子很奇怪,这么冷的天居然戴着一副大墨镜,还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哦,对了,他还踢门,把外面那扇门踢得山响,大家听见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就都跑出来看,没想到看见一个奇怪的男人在那里踢门。”   “是吗?”   阿常道:   “那男人挺古怪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我追出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走了,走得很快。”   到了这里,程彬才知道阿常是专门来跟他说这个的,听他这么一说,再仔细一想,觉得是挺奇怪的。   “那个人什么样子看清楚了吗?”   “中等个子,偏瘦,至于长什么样根本没办法看见,他戴着墨镜呢。你说这么冷的天干嘛戴墨镜,又不是电影明星,难道他真的是电影明星?彬子,你在演艺圈混得不错啊,明星都来你们家微服私访了。”   阿常开起了玩笑,程彬笑道:   “哪里是明星了,我看神经还差不多。”   “神经到不怕,怕就怕是不三不四的那种人,彬子,我和你好了这么久,有些话我也不怕在你面前说,街坊都在议论呢,说你收留的那个女人来路不明。这女的我见过,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你又不知道她的底细,你说是吧,所以我觉得还是早点脱手比较好。据说她失忆了,连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都不记得,听她这么说,是挺可怜的,你说谁没有同情心,救她是你心好,但好心也要有个度,至少不能让自己惹上麻烦,你说对不对?——”   程彬知道阿常是话唠,如果不让他刹车,他会继续滔滔不绝下去。   “你不还要去接孩子吗,七点多了。”程彬指了指墙上的钟。   阿常朝墙上的钟看了一眼,见刚好七点,他这才想起还要去接儿子,边忙忙的转身往外跑,边回头对程彬说:   “晚上小心点,门窗关关牢再睡啊。”   程彬笑道:   “快去接孩子吧,否则又要被你老婆骂了。”   “这么晚去接,不但要被老婆骂,还要被儿子骂,我就是个奴隶。”   “电瓶车骑慢点,下雪了,地上滑。”   阿常飞快的朝大门口跑去的时候,程彬不忘温馨提醒他。   没想到今天下午家里来了一个这么奇怪的人,他是谁?   程彬在家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他要出去找海若。   海若坐在角落的一个位置,她穿了一件带帽的羽绒服,衣服的颜色是暗沉的深灰色,这是她特地选的一件衣服,她不想穿鲜艳亮丽的衣服,这样太过显眼。一直坐在角落的位置等着,位置虽不起眼,但却正好可以看见门口,所以如果张岳从门口进来的话她一眼就能看见了。   在电话里没跟张岳说具体的时间,现在都已经七点半了,他还没来,是找不到借口出来吗?海若顾自猜测着。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玻璃门推开了,一个身材颀长,穿一件黑色长款皮衣的男人走了进来,海若只瞥到他的侧脸,但就只轻易的一瞥就让她认出进来的人是张岳。      ☆、第三十九章   张岳站在门口朝里张望,他的视线先转向左边,那里的座位都满了,几年不见,也不知道诺霖的变化大不大,张岳看得很仔细,生怕漏看了。   等他把头转向右边的时候,坐在角落的海若正好看见他的正脸。他到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做了有钱人的女婿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保养得不错。   右边的座位有几个空着,张岳不免紧张,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他还在怀疑有人恶作剧。诺霖已经死了,她不可能打电话给他,现在骗子这么多,说不定有人想讹他呢。   海若见张岳一个桌子一个桌子找过去,等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海若淡定的朝他看去。然而让海若觉得诧异的是,张岳居然没能马上认出她来,他的视线只在她脸上扫了一下就转到别处去了,很快好像发现什么地方不对,他猛别过头朝海若看去。   张岳总算把海若认了出来,他大吃一惊,诺霖怎么瘦成这样。   海若迎着张岳的视线,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那眼神很难让人琢磨到底是什么意思,惊恐、惶惑、震惊、害怕。   从张岳站立的地方到海若坐的位置才只有十几步,可就是这短短的十几步,张岳像走了一个世纪。他一点一点挪移着脚下的步子,两条腿像有千斤重,每抬一下都十分吃力。   他的反应这么大,有点出乎海若的意料,他在电话里的时候就说我死了,难道我真的“死”了?那么我是怎么“死”的?病死的?被车撞死的?还是另有其因。   张岳终于走了过来,他到还算镇定,还能笑,不过笑得很僵硬。   “你早就来了?”   “我七点到的。”海若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椅,道:   “坐。”   “哦,谢谢。”   张岳脱口而出一句谢谢,他一脸尴尬。   海若冷冷一笑,说:   “不用谢。”   张岳心里咯噔了一下,诺霖的冷笑似乎是对他的嘲讽,他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他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笑着问海若:   “你还没点东西呢,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海若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不想吃。”   张岳笑道:   “来个吉士汉堡吧,你最喜欢的。”   “你别客气,真的不用了。”   张岳站了起来,转身朝柜台走去:   “我去买。”   “张立。”这一声张立叫得不轻不重,但却很有分量。   原本要去买汉堡的张岳僵立着,他既不走,也不坐,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站着。   海若只看到他的侧脸,他的脸绷得紧紧的。   “你坐下。”   张岳慢慢转过身,当他面向海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真的什么都不想吃吗?”   海若笑道:   “你对我怎么这么客气?”   张岳讪讪的笑了笑。   海若的直视让张岳浑身不自在,他害怕看海若的眼睛,他心虚得直冒冷汗,但还得强作镇定,不想在海若面前失态。   海若早就看出了张岳的心虚,他的故作镇静让她觉得好笑。海若曾经恨过张岳,可是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为了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她把张岳告上了法庭。张岳在和程琳结婚的时候还没跟她离婚,这样一来他就犯了重婚罪。   案子很快就被受理了,海若还记得当时承办这个案子的是一位姓颜的法官,在案子快要出现转机的时候,她被程琳陷害,关进精神病院整整三年,她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生活了三年,这三年她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水深火热中挣扎,那种蚀骨铭心的痛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她好似在烈火中淬炼了一遍,当残酷的现实像车轮那样把她粘成齑粉的时候,她居然奇迹般得活了下来,仔细回忆,发现活下去的动力是复仇。   程琳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张立还在过他的幸福生活,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三年后,从痛苦中艰难活下来的海若看见张岳的时候,她已经变得平静了。她不恨张岳,一点点都不恨,她对张岳没有一点感觉,既不恨也不爱。   “诺霖,你还好吗?”直到亲眼见到海若,张岳才相信诺霖没死,她还活着。   “我不好,一身病,连看病的钱都没有,我想问你借点钱,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你要多少,你说。”   “唉——”海若叹了起来,她以手支额,皱着眉头,幽幽的说:   “也不知怎么的,最近身体一直不好,钱看了不少,但就是不见好,明天还要去看医生。已经看了不少了,中医西医都看了,药吃了一大堆,可一点效果都没有,一会这里不舒服,一会那里不舒服。想想这样拖下去也没多少意思,还是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不不,别,别说死,别说,别说。”诺霖已经“死”过一次了,张岳难过了好一阵子,他尝过那种滋味,知道那有多难受。   “我给你钱,你去治病,你说,你要多少钱,一百万怎么样?”张岳一脸认真的说。   海若心想:“一张口就说一百万,可想而知你现在多有钱,你有今天,是用我和孩子的血泪换来的,你用践踏别人幸福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卑鄙吗。”   “我给你一个账户,你往里面打钱就可以了,最好快点,我明天还要上医院呢。”   “哦,好,好,你把账户给我,我让秘书把钱打在你的账户上。”   “你有纸笔吗?”   张岳伸手按了按衣服口袋,道:   “我没带笔,我去问柜台拿。”   海若笑道:   “不用拿了,我把卡号发在你手机上。”   “这样也好,我没带这么多现钞,明天我让秘书打在你卡上。”张岳道。   海若笑了笑,说:   “你不用这么急。”刚才还说明天要上医院,明明在暗示急着用钱,现在又说不急,海若颠三倒四的也不知道张岳有没有怀疑。   不过她到是看出来了,张立够冷血,他问都不问自己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有没有生命危险,她是死是活他都不关心。钱给的到爽快,不过在海若看来他那样是想收买她,他可能还在担心海若会告他。哼哼,张立,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知,一点点人性,你就不会问都不问就爽快的给钱。我病了也好,没病也好,你都不关心,你关心的是我会不会再像三年前那样告你。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也想通了,以前无论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过去式了,自从身体不好之后,我反而比从前乐观了,从前的我喜欢钻牛角尖,其实这样很不好,不但把自己弄得很累,周围的人也很不开心。自从病了之后,我想了很多问题,我发现从前的自己真的很笨,干嘛非要讨一个公道呢,公道自在人心,讨得回来也好,讨不回来也好,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开心,要活得轻松自在。”   海若想试探张岳,张岳不笨,但他却有点纠结,不知道海若说的话真的还是假的。张岳至今还记得海若是怎么告他的,他苦苦央求,甚至跪下求饶,让她撤诉,而她说什么都不肯,那种坚决的态度即使现在回忆起来都能让张岳撼出一身冷汗。   时隔三年,她的态度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甚至说从前的自己有多么愚蠢,还说公道自在人心,她不是一直都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吗,现在怎么说这种话?难道她真的变了?经过三年的历练,她想明白了一些事,知道跟我打官司困难重重,所以决定不打了?真是这样吗?张岳有点不确定。   “对不起诺霖,是我不好,我伤了你,我欠你的这辈子都没办法还,别说一百万,就算十个一百万,一百个一百万都不算什么。你看我,又说这种话,如果钱能够让你觉得幸福,我愿意把我的钱通通给你。我说的是真的,诺霖,你原谅我好吗?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张岳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诺霖,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会帮你,拿了钱之后好好治病,得先把身体养好,至于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给的。我明天就让秘书往你的卡上打钱,你别急。”   海若点了点头,说:   “谢谢。”   张岳笑道:   “你怎么像外人似的,对我也说谢,我们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我对你的感情始终都没变,我知道我是一个罪人,我造下的孽等同于杀人放火,我伤害了你,对不起诺霖,真的对不起。你以为我就过得开心了吗,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呢,我的人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你身上,不知道你有没有做梦梦见我,我常常梦见你,梦见我们从前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我们曾经很幸福是不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   伪君子,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呢?海若在心里大骂张岳伪君子。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都已经想通了,你难道还没想通?”   张岳见海若一脸平静,从她的样子上一点都看不出异样,莫非她真的已经想通了?我那样对她,她不恨我了吗?张岳心里还是有点怀疑,死而复生的诺霖再次出现,让张岳心里没底,他总觉得诺霖是来向他要债的。      ☆、第四十章   尽管张岳有很多疑问,但他却什么都没问。她对海若的过去不是很在乎,尽管她死而复生很让人奇怪,可张岳并不想了解过去的三年在海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担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海若会不会像三年前那样告他。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很不容易,他可不想因为海若的一纸诉状毁了前途。   最好能用钱堵住她的嘴,不知道一百万够不够,如果她再开口问我要怎么办。她消失了三年,怎么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了,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见过海若之后张岳心事重重,他想了很多,但怎么都想不透海若的目的是什么。   张岳回到宾馆的时候,程琳还没有回来。他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她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瘦成那样是不是身体不好,她自己也说有病,看了很久都没好,也没问她到底得的什么病,不会是绝症吧?张岳胡思乱想着。他翻了个身,趴着躺在那,可能想问题想累了,不一会他就睡着了,连程琳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真像个孩子似的。”张岳被子也不盖,衣服也不脱的躺在那儿,程琳笑着摇了摇头,替他把衣服脱了。   张岳眯着眼睛,带着睡意的声音听上去嗡里嗡气:   “回来了,姨夫他们上飞机了?”   “他们走了,你把衣服脱了好好睡,难怪会感冒,睡觉连被子都不盖。”程琳在替张岳脱鞋的时候发现他的鞋很脏,鞋底都是泥,连裤脚也沾了泥,她回来的时候正在下雨夹雪,踩这么脏,难道他出去过?   “叫你乖乖待在家里,你就是不听话,又跑出去,这么晚了跑出去干嘛,是不是又去见那个女人了,张岳我可告诉你,你如果还跟那个女人藕断丝连,我就跟你离婚。”   “你扯哪儿去了,我怎么会去见她,你就不能不提这事吗?我和她本来就是做的交易,她怎么能和你比,这种能用钱买的女人多了去,我怎么会在乎她。你别生气,躺下我给你马杀鸡。”   程琳甩开张岳搭在她肩上的手,绷着脸,冷道:   “这事已经成为我心里的一根刺了,我一辈子都会记着,你伤了我,我不会忘的。”程琳的眼圈红了,她真觉得委屈,张岳的背叛对她来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张岳道: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如果再那样,任你处置。我知道我伤了你,对不起,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那样了。你别哭,别哭。”张岳去抱程琳。   “我待你怎么样,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如果我这样还不好的话,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为了你我——,我——”程琳哽咽着说不下去,有些事她不能说,跟谁都不能说,哪怕是张岳也不能说。   程琳以为姜诺霖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活太不可思议了。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惨死,她还被当成疯子关进了精神病院,如果还能活着那才怪。   当年的事做的很干净,她给了那两个人一笔丰厚的报酬,这笔钱足够他们用的了,所以至今相安无事。   让程琳没想到的是,海若已经出来了,她想海若死,可人家偏不死,活得好好的。   “你知道我为你受了多少委屈吗?”   “我知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对你,从前是我不好,我伤害了你,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改的,真的会改的。”   程琳靠在张岳身上,柔声道:   “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那样对我我真的觉得很痛——”   张岳拥紧了程琳,动容的说:   “是我不好,对不起,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那样了,如果还那样,我就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你何必咒自己,我信你就是了,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不能再伤害我,如果你再伤害我,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程琳心里有鬼,那个孩子死在她的车轮下,孩子的头被车轮碾得粉碎,白色的脑浆,红色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流了一地,只要一想起那恐怖的一幕,程琳就觉胃里翻江倒海的搅得难受。   当年的事她一直守口如瓶,她以为这样就会没事,然而她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失眠、烦躁、噩梦。她觉得自己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更要命的是她的痛苦不能对人说,她怕别人知道那件事,特别怕张岳知道。她要维护自己在张岳心目中完美妻子的形象,所以那件事是不能让他知晓的,否则张岳会怎么看她。   张岳怀里搂着一个女人,心里想着另一个女人,他琢磨着怎样用钱收买诺霖,让她永远闭嘴,不要再来骚扰他。   今天影子在饭店楼下徘徊了很久,他情绪有点激动,几次踢门。海若知道影子急着用钱,他越急海若越吊他的胃口,只有等他答应肯拍视频才把钱给他。   几年不见,那个男人居然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我在他眼里已经老得认不出了,他第一眼看见我竟没能把我认出来,可见我的变化有多大。他这么爽快的给钱,肯定想堵住我的嘴,他不是最怕我告他吗,一旦我告他,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放心吧张立,等我处理完影子的事,我就来告你,三年前没能告赢你,三年后我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等着吧,我会来收拾你的。   海若走到门口,她见大门虚掩着,心想:“是不是程彬给我留的门?”从门口到大厅有一个院子,院子东边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围在桌子周围,海若见程彬坐在那里,她闻到一股很大的烟味,心想:“平时他不怎么抽烟的,今天怎么抽得这么厉害?”   “你还没睡?”   程彬低着头坐在那,他把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几下才抬起头。   “我等你回来。”程彬边站起来,边说: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回来?外面下雪了知不知道?你出去见谁了?为什么去了这么久?”   程彬的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突兀而又密集,海若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磕巴着吧:   “我——,我出去有点事——”   程彬打断她,语气生硬的说:   “你有什么事?你还能有什么事?就算你有事也不用这么晚回来吧?”   海若指着墙上的钟,笑道:   “才只有九点,哪里晚了。”   程彬沉着脸,样子显得很严肃,一直以来他对海若都是和颜悦色,从未像今天晚上这样,海若有点糊涂,心想:“一回来就见他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样子像在等我,他抽了很多烟,地上都是烟蒂,身上还有酒味,他喝酒了。”   “告诉我,你是谁?”   海若没理程彬,走到里面。   程彬跟了进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说。”程彬以不容辩驳的口吻说,好像海若不告诉他,他就会生气。   海若觉得气氛有点不对,程彬一直都在强压怒火,她想:“我什么地方惹他生气了?难道他怀疑我装失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太晚了,我要睡了。”   “站住。”   海若就当没听见,朝楼上走去,她走得快,步伐显得有点慌乱。   海若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她知道程彬追了上来,赶紧加快脚下的步子,可她毕竟没有程彬跑得快,她发现一条人影飞快的从左边穿过,程彬已经蹿到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海若有点生气,提高音量,道:   “让开。”她伸手去推程彬,程彬丝毫都没被她推动,海若气愤的看他。   “你干什么?”她没好气的说。   程彬冷然一笑,道:   “我只不过问你晚上去哪儿了,跟什么人在一起,你的反应用得着这么大吗?”   “我晚上去哪儿了,跟什么人在一起,关你什么事?”海若的态度很不友善,这是她第一次在程彬面前这样。   程彬到不吃惊,他早就发现海若不简单,在柔弱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坚毅的心。程彬猜对了,海若在烈火中淬历过,她的心已变得坚硬。   “告诉我,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会帮你,我真的会帮你。”程彬放柔语气一脸真诚的对海若说。   海若装听不懂,她反问程彬:   “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事?”   “你肯定有事,只不过不想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不简单,我从你的样子上已经看出来了,在你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   海若冷道:   “你是什么眼睛,从样子上居然也能看出来?”   程彬不介意海若的挖苦,他语重心长的说:   “告诉你,你怎么了?把心里的事说出来会舒服很多,我发誓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   海若想:“你是程琳的哥哥,怎么能让你知道呢。”   “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海若道。   程彬笑了起来:   “你那点拙劣的演技也想瞒过我的眼睛,你没失忆,你好着呢。”   海若冷道:   “你这人到还真有意思,人家明明失忆了,硬说人家没失忆。”   “是,你说对了,我是很傻,傻到根本就不认识你就救你,收留你,让你在我这里白吃白住。我怎么就这么傻,我干嘛收留你,你跟我非亲非故你说我干嘛收留你?”      ☆、第十一章   程彬的话像在问海若,也像在问自己。为什么收留她,她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为什么收留她?   程彬看着海若,想把心里的话对她说,可海若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让程彬觉得心寒。   “告诉我,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很想帮你。”   海若很感激程彬,她也明白程彬的意思,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打搅了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等我找到地方,我很快就会搬走。谢谢你救了我,真的非常感谢。”海若说的入情入理,但在程彬听来这话怎么这么冷血。   他苦涩的笑了起来:   “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喜欢把事情放在心里,一点都不肯吐露。”程彬叹了口气,道:   “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我也不逼你,你以后如果有事可以跟我商量,不要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扛下来,多一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扛要好。”程彬知道自己嘴笨,不怎么会说话,他想告诉海若,他会是她最坚强的后盾,总会在她身后支持她。   海若岂会不懂程彬的意思,她装失忆,装不知道,装不懂,她不想给程彬任何希望,也不想让他存有任何幻想,因为她不可能给他想要的。   “谢谢你。”   程彬笑了起来,他的笑带着一点自嘲的味道。   “你每次都说谢,你觉得我要你的谢吗?我如果要你的谢我还会收留你吗?我收留你为了什么?如果不是我,你已经被大哥大杀了,我为什么要来救你?你懂吗?”   没想到程彬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海若不想让程彬再说下去,打断他,道: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程彬抓住海若的胳膊,不让她走。   海若诧异的看他,心害怕得砰砰直跳,:   “你想干什么?”   程彬冷着脸,阴沉着声音说:   “我如果想干什么的话你还有今天?”   海若用力甩了几下手臂,想把程彬抓住她胳膊的手甩脱。   “放开我!”海若厉声道,同时用愤怒的眼神注视着程彬,她那副不容侵犯的模样让程彬觉得惊讶,程彬并不想侵犯她,他就连想都没这么想过。   然而他却没有松手,非但没松手,海若的另一条胳膊也被他抓住了,现在她完全在程彬的掌控之中,想动一下都不能。   “你想干什么?”程彬燃烧的眼神更加剧了海若的恐惧,这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如果他对她做什么,连救她的人都没有。   程彬一手抓着海若的手腕,一手撸高海若的衣袖,程彬指着海若臂膊上的针孔说:   “这是什么?第一次送你去医院的时候,你的反应就很古怪,你咬医生,你手上的这些针孔怎么回事?你的手臂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针孔?这些针孔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你不用回答,让我来告诉你是怎么来的?你在医院待过,他们为了让你老实,就给你打针,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你别再瞒我,你手臂上的针孔已经说明了一切。你可能病了,但你生的病绝没有危及到生命,否则你现在不会生龙活虎的站在这里。你一直都在我面前装,没错,你掩饰的很好,说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都不记得,那可真是怪了,不记得自己是谁,却记得叫什么名字,但是我想海若很有可能不是你的真名,当时你说自己叫海若的时候是随口而出,说了之后你肯定也很后悔,为什么后悔,因为你说漏嘴了,试问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叫什么呢?”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海若用力拔了几下胳膊,程彬捏得紧,她的胳膊还是抓在程彬手里。   “哼哼。”程彬冷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傻瓜?我就这么好糊弄吗?一开始没有戳穿你,是想让你自己说,我不想逼你,如果你愿意自然会说,如果你不愿意,怎么逼你都不会说——”   海若冷道:   “那么你现在算不算在逼?既然你对我这么怀疑,为什么不赶我走?你同情心泛滥的话可以去敬老院孝敬老人,也可以去孤儿院照顾孤儿,干嘛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明知道我有问题,还收留我,你干嘛这样,你为什么不赶我走呢,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干嘛不让我自生自灭呢。”   说到自生自灭的时候,海若心里涌起一股酸楚,其实她三年前就应该死了,孩子惨死在她面前,那一刻她彻底崩溃了,很想跟孩子一起去。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那样的环境中是怎么活下来的。当她大喊大叫说自己没有疯的时候,那些人根本就不听,他们把她绑在床上,给她打镇静剂。夏天病房热得像蒸笼,她整个夏天都昏昏沉沉的,好像每天都在发烧,喉咙口干得快裂开了,蚊子、蟑螂满屋子爬,臭虫叮咬她,一个夏天过后,她身上全都是包。冬天又冷得像冰库,即使裹在被子里还是冷得直哆嗦,手上脚上长满冻疮,疮口滚脓流血一碰水就是撕裂般的疼,她咬牙挨着,直到天气慢慢转暖,她才感觉像是死了一次又活了。   海若紧紧的抓着楼梯的扶手,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栗着,她努力控制着情绪,因为不想在程彬面前嚎啕大哭,因此她必须克制,但那种憋着不爆发的感觉真的很难受。滚烫的泪流在脸上,她用手背抹去眼泪,眼神透出一种倔强。   程彬把手搭在海若肩上,他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   “我让你想起不愉快的往事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明知道我失忆了还问。”   程彬笑道:   “你别装了,你没失忆,海若,告诉我,你怎么了?”   程彬扶着海若的肩让她面对自己。   海若站了起来,转身朝楼上走去,程彬坐在台阶上,抬头看她。海若踉跄着步子,程彬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脚踝。   海若拔了拔脚,没能把脚从程彬手里□□。   今天晚上程彬好像特别喜欢抓人,一会抓胳膊,一会又抓人家的脚。   “说吧海若,别憋在心里,这样会憋坏的。”   海若一脸镇定,眼神甚至还带着迷蒙:   “你让我说什么?”   “说你的过去呀,我会替你保密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   害我的人是你的亲妹妹,现在我正在想办法对付她,我能把这些告诉你吗。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海若冷着脸道。   “你记得的,只不过不想说,你有什么难处对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海若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你帮我,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海若觉得嘴上被啜一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程彬吻了她。   她怔怔的看着程彬,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程彬脉脉的看着她,眼睛显得无比清澈,海若有点怕看见这么纯的眼睛,她别过身朝里走去。   “等等。”程彬一个步子跨到她前面。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了吧?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手臂上会有这么多针孔?他们把你关起了吗?折磨你了?虐待你了?毒打你了?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他们这样对你是犯法的,你跟我说,我去找他们算账。”   海若摇着头,神情显得很痛苦。   看到她这样,程彬也觉痛苦,看来她从前的遭遇很悲惨。   “你别什么都憋在心里,这样真的会憋出病来的,海若。”程彬把海若抱在怀里。   海若经历了太多苦难,她什么都不奢求,什么都不去想,支撑她活着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她知道程彬对她好,可她一点都不想接受这份好意。   睁着眼睛坐在漆黑的屋子里,程彬的一wen没有打动她,她对那个 wen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这个wen落在兰兰嘴上,那会是另一番情景。一个无动于衷的人接到一个充满着爱意的wen,那个wen完全变了味,它在海若心里什么都没有留下,而它对程彬来说却意义非凡,他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兴奋得居然失眠了。   “喂,影子,是我,今天我会把钱打到你的卡上,你把卡号告诉我。”海若去银行查过了,钱已经到账了,一百万一分少,张岳的动作真快。   “不用了,谢谢。”   “你说什么?什么不用了?”海若顿时紧张起来,影子不会变卦吧。   “嘿嘿——”影子在电话里冷笑了起来。   “我们说好了的,你别耍花样,张岳已经把钱给我了,今天我就可以给你,你说你要多少?”   “不用了,你的钱留着自己慢慢花吧,再见。”   “喂,喂喂。”   铃声一直响,却没人接。海若不死心,继续打,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可能影子被电话铃弄得烦了才接的,他在电话里凶巴巴的说:   “臭三八,打个没完了!老子不干了还不行吗,老子警告你,如果再打电话过来,就把你剁了喂狗!妈的!”      ☆、第四十二章   “你想反悔?”   “是啊,我现在不干了,你拿我怎样!”影子蛮横的说。   “张岳已经把钱给我了,你把卡号告诉我,我现在就把钱打到你卡上去。”   “嘿嘿。”   影子阴冷的笑了起来。   “老子不稀罕你那些破钱,我要干一笔大的,你那一点破钱老子看不上,别打电话过来,再敢打,就宰了你。”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能反悔?”海若急了,影子不肯出庭作证,官司就没办法打。   影子的态度还是这么蛮横:   “我反悔了怎样,别再来骚扰我,否则对你不客气。”恶狠狠的说完这番话,影子就挂了电话。   海若无论如何也明白,影子为什么会突然反悔,她拼命打影子的电话,然而再打过去的电话如泥牛入海,再也没有回复。   海若站在马路沿,尽管身边车来人往很是嘈杂,但她耳朵里听不到一点声音,她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憔悴,她脸色苍白,踉跄着步子走着。   影子不是急着用钱吗,有了钱他就可以买通蛇头逃到海外去,可是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主意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在电话里他说“我要干一笔大的”,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嫌我给的钱少?那么谁给的钱会比我多呢?海若冷静下来仔细琢磨这些天发生的事,猛的,让她想到一件事,难道影子想去敲诈程琳?程琳比我有钱,难怪他会说要干一笔大的,原来如此。   如果影子跑去敲诈程琳,那么我就很危险,程琳肯定会对付我。我一定不能让程琳找到,这个女人丧心病狂,什么都做得出来。海若为了躲程琳,没回程彬的旅店,她找了一家不起眼的饭店住了下来,同时她联系了在上海的明明,让他替自己做一件事。   程琳下午就要走了,她想最后劝一下哥哥,程彬的态度一点都没变,他再一次拒绝了程琳。   “既然这样,那么我也不逼你,不过我还是很想一家人整整齐齐。”程琳笑到:   “欢迎你随时回家,程大少爷。”   程彬笑道:   “我早就不是什么大少爷了,对我来说做一个普通人比做少爷舒服多了。”   张岳道:   “大哥如果肯回去帮忙的话,爸爸一定会很开心,有大哥在,公司会发展的比从前更好,程琳说你很能干,所以如果大哥肯回去的话,我有不懂的地方就可以向大哥你请教了。”   张岳笑盈盈的说,程彬心想:“你小子少拍马屁,我不在,不是没人跟你抢位置了吗,你巴不得我不在,说的比唱得还好。”   “哥哥,你看你妹夫都想你回去,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吧。”程琳道。   张岳笑着附和妻子:   “是啊,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以后就有我们两个一起管理官司,爸爸也可以退休享享清福了。”   程彬没理张岳,转而对程琳说:   “时间不早了,你们还要赶飞机呢,快走吧。我已经在这里住惯了,这里的环境很适合我,你知道我不喜欢做生意,否则考大学的时候也不会考医科,所以你们都别劝了,我不会回去的。”   程琳知道哥哥的脾气,当年因为填报志愿的事爸爸和哥哥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爸爸想把哥哥送到国外去读商科,哥哥说什么都不愿意。哥哥最后报考医科得到了妈妈的支持,哥哥跟妈妈的感情最好,妈妈尊重哥哥的意愿,同意了他的选择。不过为此爸妈的关系更加恶劣,爸爸怨妈妈护着哥哥,妈妈又怨爸爸不知道理解孩子,两人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   程琳无奈的说:   “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固执,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没人能劝说你,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家里的门随时为你敞开着,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程琳堆起笑容说。   程彬伸手摸了摸程琳的头,道:   “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放心吧,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住在这里我觉得很开心,有生意的时候做生意,没生意的时候打打小牌,等天气转暖了还可以去钓鱼,下次你来我带你到处逛逛,这里好玩的地方太多了。”   程彬和程琳到底是兄妹,尽管程彬说得轻描淡写,但在程琳看来哥哥在强颜欢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哥哥还没有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好过来。程琳不了解程彬,程彬并非因为母亲的原因而跟父亲决裂,而是程彬不满父亲的所作所为。   送走妹妹,程彬重新回到旅店的时候已是傍晚。他上了二楼,发现海若不在。今天一大早她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不回来了,昨天晚上说的那番话,是不是伤到她了?那个情不自禁的吻让程彬觉得不安,海若该不会误会了吧,我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如果我有那个心思的话,我还是人吗我。不行,我要找她,把事情跟她解释清楚。   “喂,海若,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了,我在外面住下了,你那里我不去了,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   程彬怔了怔,对电话里的海若说:   “为什么要搬走?”他还在想昨天的事,责怪自己不应该这么冲动。   海若道:   “打搅了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我现在找到工作了,有员工宿舍可以住,挺好的。”   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工作?该不会又在骗我吧?   “你在哪里?”   “我还有事,先挂了,再见。”海若急着挂电话,程彬本来就觉得奇怪,见海若这样,就更奇怪了。   “等等!”程彬急着说。   “我问你,你现在在哪里?我想见你。”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程彬真急了,他还有点生气,搞什么,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程彬发了火: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当什么?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你真把我这里当饭店啊?是,我这里是饭店,但你住在这里这么久出过一分钱吗?你一直都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很想帮你,但你总是拒绝我,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你现在一走了之,又算什么?”   海若虽然看不见程彬的样子,可一听那种语气就知道程彬很气,仔细想想,自己是有不对的地方,她总是一声不响就走了,程彬为此生气很正常。不过话又要说回来,如果程彬对她没意思,干嘛会这么激动,她本来就是他救的,跟他素未平生,她要走,不是正好吗,凭什么养一个跟他非亲非故的人。   “程彬,对不起。”海若挂了电话,无论程彬怎么打她都不接。   海若不接程彬的电话,程彬很生气,差点把手机都扔了。除了气还有委屈,程彬觉得自己对海若这么好,而她居然这么冷的对他。   来到二楼海若的房间,她的东西都还在,什么都没带走,程彬想:“她可能零时决定要走的,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离开云南,很有可能还在古镇上,我去找找看,说不定会被我找到。”程彬不想放弃,他要去找海若。   巧的是,刚走到楼下,就碰到正好从门口进来的兰兰。   程彬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兰兰见他行色匆匆,想:“发生什么事了?”   “程彬,你去哪儿?”兰兰转过身去叫程彬的时候,程彬已走到门口了。   “有点事,出去一下。”程彬头也不回的说。   兰兰心想:“你有什么事这么急啊?”兰兰不禁牵挂起来,她追了出去。   “程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回去吧。”程彬让兰兰回去,看样子他很赶时间。   见他这样,兰兰心里的疑窦就更深了。   “到底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程彬没理兰兰,步履匆匆的走着。兰兰见他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像在生谁的气。   “丽丽姐昨天做了手术,手术还算成功,不过人算是废了,断了的肋骨按了钢板,今后不能做剧烈运动,也不能干重活。她要打官司,被我和李姐制止了,毕竟她也不是站得很正,你说是吗?”   兰兰知道把丽丽打成这样的女人是程彬的妹妹,她知道审时度势,说话特别小心,最好不要在程彬面前说她妹子的不是,怎么说人家也是兄妹,有哪个做哥哥的喜欢听别人说他妹子坏话。   “其实呢,这个事情如果冷静下来想想的话,丽丽姐有错在先,毕竟人家是有妇之夫,她横插一脚说的那个点是破坏人家的家庭,所以我和李姐都劝她算了,因为你自己首先就有问题,难道不是吗?”兰兰别过头去看程彬,她真怀疑刚才自己的话程彬听见了吗,他不出声,也不附和,更不表态,好像兰兰刚才对着一团空气说了话。   兰兰也是一套一套的,当着丽丽的面她可不是这样的,她很为丽丽打抱不平,更是把程琳从头到脚骂了一遍,丽丽说要和程琳打官司,兰兰当即表示支持,然而对着程彬兰兰又换了一副说辞,她心思活泛,又会掩饰,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人。      ☆、第四十三章   兰兰跟着程彬走了一段路,等程彬发现她跟着的时候,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她,原来刚才只顾着想事情,根本没发现兰兰在边上,至于兰兰对他说的那番话,更是一句都没听见。   “程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急着走,要去哪儿呀?”见程彬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兰兰这才知道,程彬根本没有听她说话。   “你怎么还在这?快回去吧。”说完,程彬扔下兰兰快步朝前走去。   “程彬。”兰兰追了几步就停下了,她见程彬迅速的穿过马路,兰兰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无奈马路上的车太多,程彬的身影时而被从面前驶过的车子挡住,兰兰的眼睛不能分分钟注视程彬的身影,当一辆往东的公交车从路口过去的时候,兰兰忽然发现程彬不见了。那里正好是一个路口,他肯定拐到里面去了,兰兰下意识的挪动着脚步,她想跟踪程彬,但又担心被他发现,程彬肯定不喜欢被人跟踪,兰兰怕被程彬骂,可又很想知道他这么急着要去哪儿。最后兰兰还是跟了过去,等他拐入刚才程彬进的那条马路时,早就不见了程彬的踪影,兰兰很失望,怪自己把人给跟丢了。   程琳坐的飞机晚点了,张岳去买水的时候,程琳的眼睛无意中一瞥,瞥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她忍不住朝这个男人多看了几眼,程琳发现已经第二次看到这个男人了。   他好像有意让程琳看见,又好像故意躲着她,总之给程琳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影子一路跟踪程琳到了机场,他一直都在等机会接近程琳,无奈张岳老跟程琳在一起,害得他没办法接近。等张岳去买水之后,影子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候机厅很嘈杂,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来了好几个旅行团,导游对着喇叭讲话,声音特别大。   自从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后程琳多了一份心思,那个男人像鬼魅似的,刚才还在呢,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呢?”张岳买好水过来,见程琳转着脑袋左看右看,就问她。   “没看什么。”程琳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她目视前方,导游带离了一支□□团,举在手上的一面小红旗下出现了一顶黑色的帽子,一看到这顶帽子程琳脸上的神情立即紧张起来,那个人又出现了。他戴着墨镜,看不见脸,皮肤有点黑,下颔满是胡碴,看上去挺邋遢相的。   “我去一下厕所。”   “你快点,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登机了。”   “知道。”   虽然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脸,但程琳心里惴惴的,看样子那个男人是冲她来的,他是什么人?干嘛要跟踪我?程琳做梦都想不到那个人会是影子,当年的事对她来是说已经是过去式了,她差不多忘了。   “程小姐。”   程琳发现有人叫她,她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但却不敢回过头去看。她低头看地下,见到一双脏兮兮的球鞋。肯定是他,那个男人跟来了。因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程琳不免害怕,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程小姐,我是小孙,你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影子始终跟程琳保持两三步的距离,他的声音程琳听得很清晰。   小孙,哪个小孙?程琳想不起来,装作没听见,更快的朝前走去,她想甩掉身后的人。   影子跟了她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跟她单独相处的机会,怎肯放过。   “程小姐,那个女人已经从疯人院出来了。”身后的影子压低声音对程琳说。   程琳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身体像被电到了,痉挛似的抖了一下。   站在身后的影子见程琳抖了抖,心中窃喜,想:“看来她很害怕,我就是要她害怕,尽管她很有钱,但毕竟干了坏事,她能不心虚吗。”   “程小姐,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程琳转过头去看影子,她压根就想不到这个人会是他。也许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也许当年的事是在极度恐惧之下做的,程琳已经把影子的名字忘了,所以当影子跟她说他是小孙的时候,程琳一头雾水。   可是名字忘了,样子没这么快忘啊,程琳在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之后,要求影子摘下墨镜。   “把你的墨镜摘下来。”   影子知道她想确认一下自己,很爽快的摘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他朝程琳笑了笑:   “还认得我吗?”   程琳定睛看着影子,她要好好认认。影子的变化不大,只不过比从前瘦了,也黑了,那一双抠在眼窝里的透着些许邪魅的眼睛唤起了程琳沉睡的记忆,是他,认出来了。   “你想怎么样?”程琳说话有点不客气。   影子隐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朝四周扫视了一下,他担心会被摄像头照到,现在他最怕的就是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姜诺霖出来了。”   程琳故作镇定,抱着胳膊,笃定的说:   “出来了又怎样?我难道还怕她?她在里面住了这么久,不疯也疯了,她现在头上多了一顶疯子的帽子,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我还怕她?你别给我耍花样,当年我给了你很多钱,你应该知足了。再说了,如果你把我捅出来,对你也没有好处,如果我是主谋,你就是帮凶,你也要承担法律责任。无论怎样我反正不会有事,至于你我就不敢保证了,你如果再跟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   影子似乎早就料到程琳会来这一手,他嘿嘿一笑,阴阳怪气的说:   “我知道你们家有钱,能摆平很多事,但我也不是吃素的,明建平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我是当年那件事的唯一证人。姜诺霖早就找到我了,她要我出庭作证,这个女人不简单,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惨死,又在那种地方待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活下来,太厉害了。她一直住在你哥哥的旅店,上次你和你老公他们去的时候,她就在楼上。”   程琳的脸色立变,她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戴着美瞳的眸子眨巴了几下,她抿了抿嘴唇,有点磕巴的说:   “你,你以为我怕那个女人吗,我从来没有怕过她,她算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会怕她,这不是笑话吗,呵呵。”程琳干笑了起来。   “程小姐,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这个女人这次来真的了。当年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我想连你的丈夫都不知道。真没想到,你的丈夫也是那个女人的丈夫,哦,不应该说丈夫,应该是前夫。”   程琳警觉的看向影子,他戴着墨镜,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不过从他上翘的嘴角上看出他在笑,而且笑得很不怀好意。   “你别怕,我口风很紧,不会随便乱说的,我是一番好意来提醒你,不过你好像很不信任我,以为我在骗你,我很诚实的,一是一,二是二,从来不会骗人。你这个人其实不错,出手大方,当年就给了我和建平很多钱,我还没有谢你呢,现在当着你的面,让我郑重的谢你一次,谢谢你程小姐。”影子居然对程琳鞠了个躬。   程琳知道影子不过嘴上说的好听,他一路跟踪到这里,费了这么大的劲找到她,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讹一笔钱财吗。   “说吧,你要多少钱。拿了钱立即给我滚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程琳咬着牙说。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张岳打来的,张岳想,上个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今天可能没办法走了,飞机又误点了。   “喂,你在哪儿?今晚可能走不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登机,我看还是回宾馆吧,等明天再走。”   “嗯,好,你决定吧。”   “你怎么去了半天?”   “哦,我马上就来,你在下面等我,很快的。”程琳挂了电话。   “你老公打来的?你老公真是关心你。”影子道。   程琳一脸严肃,她知道影子来者不善,可又摸不清他的道路,事情平静了三年,以为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结果呢。横杀出来的影子让程琳很焦急,他如果是来敲诈的,那么会被他诈到什么时候?给了他一次,他还会要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这是没有底的。必须想个办法除掉他,程琳一脸平静,但却已经下了狠心。   “说吧,你需要多少钱?说一个数字,我给,再多我也给。等你拿了钱之后赶快给我滚,以后再也别来找我,否则后果自负。”说到“后果自负”几个字的时候,程琳一字一顿从牙缝里迸出来。   “嘿嘿。”影子嘿嘿一笑,他的笑声似乎是对程琳的挑衅,程琳觉得他笑得轻狂。   “你别嚣张!”程琳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影子的鼻尖,狠道。   影子抖动着一条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放心吧程小姐,我早就说过不是来敲诈你的,何必搞得这么紧张呢。我不过想跟你做笔买卖,我跟你做的这笔买卖绝对双赢,你有赚,我也有赚,大家都有得赚。如果想让你的秘密死掉,只要替我做一件事就行了,我不是来讹你的,你别误会,我是来跟你合作的,你一定要配合我。”      ☆、第四十四章   一星期过去了,程琳以为往影子的账户里打了钱之后从此就能高枕无忧,没想到这天早上又接到影子打来的电话。   为不让张岳听见,她躲到卫生间接听。   “程小姐,早。”一听声音便知影子说话的时候肯定油腔滑调。   程琳压低声音没好气的说:   “钱我已经给你了,你怎么又来纠缠不清,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觉得程小姐你的声音很好听,想听听程小姐的声音。”   “你给我闭嘴!如果再打电话来骚扰我,我就——,就让你永远消失。”说到这里,程琳的底气好像足了,她换了一副语气,不再畏畏缩缩,厉声道:   “我们家有钱有势,让你这样的一个人消失,比什么都容易。”   “啧啧——”影子在电话里啧嘴。   “程小姐,别说的这么难听好不好。你斯斯文文的,怎么满嘴黑话,我可告诉你,老子连人都杀过,不在乎再多杀一个。”   “你想干嘛?想杀我?好,你有种来啊,来杀我呀!”程琳索性也豁出去了,对付像影子这样的人不拿出点气势来吓到他,还真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张岳在外面拍门,他被晨尿憋着,要上厕所。   “亲,你好了没?”   “没呢,你去楼下上吧。”   “哦。”   程琳把耳朵贴在门上,直到听见张岳出去的声音才放心。   “刚才是不是你老公,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老公一点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我想是不是应该约个时间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你,你老公,还有姜诺霖,既然大家都认识,那就是朋友了,好朋友见一个面又怎样,时间我来安排,地点你选,程小姐,你说好吗?”   影子肆无忌惮的挑衅让程琳怒火中烧,她很想冲着电话吼,可又担心被人听见,只能强压怒火,憋得都快内伤了。   “你不能这样无休止的问我伸手要钱,上个礼拜我已经给了你两百万,才过了一个礼拜,你又想要!没有,一分钱都没!”   影子在电话里慢条斯理的说:   “没有的话我只能实话实说了,我这个人做事一向不用大脑思考,有什么说什么——”   程琳快被影子逼疯了,她不想再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挂了电话。   “亲,你好了吗?怎么这么慢?”张岳从楼下上完厕所回来见程琳还没好,敲起了卫生间的门。   “肚子有点不舒服,乐乐起来了吗?”   张岳见程琳苍白着脸,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程琳摇头:   “不是。昨天接到哥哥的电话,说要回来,爸爸知道这个消息肯定很高兴,我们下去吧,待会边吃早饭边把这个好消息说给爸爸听。”   程琳脸色不好,张岳以为她病了,不过她自己说没事,张岳就没放在心上,两人一起下了楼。   “妈妈,你今天起的比我晚,我今天起好早,天没亮就起来了。”四岁的乐乐傲娇自己今天起得比妈妈早。   程琳抱起儿子,在儿子的脸蛋上亲了一下,笑道:   “乐乐今天好棒。”   “妈妈你看,我还帮你拿信了,这是你的信。”乐乐手上拿着一个信封。   程琳一看,发现是法院寄来的传票,她正在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惹上官司了,就在这时光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程琳赶紧把信封塞在衣袋里。   “爸爸。”程琳让乐乐坐在餐桌旁。   “外公,我今天起的比你早。”乐乐见了谁都炫耀他今天起最好。   见外甥这么可爱,程光耀笑道:   “乐乐好乖,以后每天都要早起,小孩子可不能睡懒觉哦。”   “乐乐从来不睡懒觉,爸爸才睡懒觉呢。”乐乐调皮的眯起了眼睛。   孩子天真的话语把大家都逗乐了,张岳笑道:   “难得一天早起,就把你嘚瑟成这样,看你明天还会起这么早吗。”说完,张岳转向程光耀,道:   “爸爸,哥哥昨天打电话给程琳,说他要回来。”   程光耀先是一愣,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突然了,离家出走十年的儿子终于想回家了。   “你哥哥真的要回来?”程光耀以不相信的语气问程琳。   程琳点着头,道:   “他坐今天下午的飞机回来,待会我让司机去接他,爸,只要哥哥肯回来就好,从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他出去这么多年,舍得回来了吗。”程光耀嘴上这么说,心里的一块石头毕竟落了地,他一直盼儿子回来,现在终于盼到了。   吃完早饭,程琳送乐乐去幼儿园,等她回到家里,换衣服的时候,那封塞在口袋里的信掉了出来,程琳差点忘了这件事,她怎么会有法院的传票?谁会告她?带着疑问程琳拆开信封。   看着看着,她拿信纸的手颤抖了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一直以为影子骗她,那个女人不可能还活着,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怎么还可能活下来。那家精神病院环境很差,她能活吗?看到法院传票,即使不信也不可能,那个女人还活着,不但活着,还从医院逃了出来,并且去法院起诉自己。   “姜诺霖,你真狠!”程琳一脸激愤。   下午程琳派司机去机场接程彬回来,程彬见到妹妹,发现她神情有异,原本总是说说笑笑的一个人,怎么无精打采的。程彬以为程琳不舒服,所以才这样,也就没放在心上。   晚上程光耀回来,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父子两个的话很少,但细心的张岳发现,程光耀脸上虽一脸平静,其实心里很开心,本来滴酒不沾,今晚破例喝了酒。   程彬突然回家,第一个感到不安的人是张岳,他好不容易进了董事局,如果程彬永远不回来,程光耀的位置早晚一天是他的。现在太子回来了,他的前途就渺茫了。   自从收到法院的传票之后,程琳整天心神不宁,当年姜诺霖就曾起诉过她,她还记得承办这个案子的法官姓林,是哥哥的一位朋友,不过就在这个案子刚刚开审的时候,发生了商场爆炸案,大家都以为那个女人死了。   没想到案子还会重启,那个女人故伎重演,用同样的方法告她。   每天早上程琳都会给张岳泡一杯参茶,这天鬼使神差,程琳居然拿感冒冲剂当参茶泡了,张岳一喝,觉得味道不对,就问程琳:   “这茶的味道怎么这么奇怪,你闻闻。”   程琳闻了闻,果真发现味道不对:   “我放错了,再给你泡一杯。”   张岳笑看着程琳,道:   “你最近怎么恍恍惚惚的,昨天给儿子洗澡,还把儿子烫伤了呢,下午陪你去商场,连厕所都走错了。”张岳揽着程琳的腰,柔声道:   “怎么了亲,是不是觉得不舒服,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程琳自己也知道最近魂不守舍的可怕,她心里有事,但又不能说,她怎么开口,难道要她说当年自己做的那些事吗,这不等于让张岳知道她有多残忍。   “最近有点失眠,所以才会这样,你什么时候去北京开会?”   “明天。”说到这里,张岳的话头就转到程彬身上,他故作轻松的样子说:   “大哥都会来好几天了,怎么没去公司上班,爸爸已经留了位置给他了。”   程琳摇头道:   “哥哥说他不想回公司上班,他这次回来住几天就走。”   张岳一阵窃喜,他真希望程彬不要来公司上班,永远都不要来。   “亲,你的妆有点花了,快去补一下。”   “是吗?哪里花了?”程琳伸手摸自己的脸。   张岳指了指她的眼睛道:   “假睫毛没贴好。”   “是吗,我去补一个。”   张岳趁程琳进去补妆的间隙,给海若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数声后接听了。   “诺霖,是我,好几天没给你打电话,你还好吗?我昨天给你账户上打了一点钱,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吗,如果要的话尽管说。”   “你有心了。”   海若的语气听上去淡淡的,张岳在她的卡上打了不少钱,因此张岳带着志得意满的心情给海若打这个电话,他以为海若会激动的说谢谢,至少也要高兴的表示感谢,这年头哪个不爱钱,哪个见了钱不是眉开眼笑。可惜张岳希望的一样都没发生,张岳不但语气平静,甚至连一句谢谢都不说。   “诺霖,我看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谈谈,你挺聪明,要不这样,我介绍你到我朋友的公司做事——”   电话那头的海若脸上带着冷冷的笑:   “我好几年没出来做事了,都生疏了,再说我的学历不是很高,听说现在人家都要硕士博士,我一个英语专业的本科生算什么。你混的不错,恭喜了。”   张岳笑了起来:   “你怎么也跟我抬杠,其实我一直都没忘记你,只不过你现在好像对我有点成见,海若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们应该向前看,而不是纠结与过去,你说是不是?”   “是,你说的对,我们是应该向钱看,像你一样向钱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我很欣慰你能这么想。”      ☆、第四十五章   “林慕。”   林慕见一个穿驼色大衣,打扮得很时髦的女人叫他,觉得这个女人很面善,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程琳热情的朝林慕招了招手,边走上前,边说:   “林大法官,你还认得我吗?”   林慕笑道:   “你是程琳。”   程琳竖起大拇指,道:   “好记性。”   林慕忍不住多看了程琳一眼,他有点奇怪,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看她的样子,像是故意等他下班。几星期前一个叫姜诺霖女人向法院递了诉状,而被告不是别人,正是程琳。如此看来今天绝非巧遇,而是刻意安排。既然她主动找上门来,我也有几句话要问她,那个案子太奇怪了,时隔四年再次重启,原被告都没有更改,连案情还是跟从前一样。   “赏个脸一起吃顿饭。”   果然不出林慕所料,她不是偶尔路过,而是在法院门口专门等他下班。   程琳带林慕去了一家要会员才能进去的餐厅,一走进这家高级餐厅,林慕就在心里提醒自己:“注意了,保持头脑清醒,不能被她拉下水。”   程琳要了一间包房,叫了满满一桌菜,全都是海鲜,其中有一道菜林慕第一次见,长长的摆了一条,差不多有一米,像是什么动物的尾巴,看上去很气派,当然也很奢华。   高级餐厅,高档包房,一桌价格不菲的酒菜,一看这架势,林慕就猜到了程琳的目的,她准是因那桩案子而来。   吃了点菜,闲扯了一会,气氛变融洽了之后,程琳把一个牛皮信封推到林慕面前的桌子上。   林慕看了眼那只鼓鼓囊囊的信封,道:   “这是——”   程琳把手放在信封上,笑对林慕:   “一点点心意,如果你看得起我,就请收下。”   林慕把信封推回给程琳,笑道:   “你请我吃饭,还要给我钱,不是亏大了。”   程琳拿起桌子上的信封,这次她直接把它塞在林慕手里:   “拿着,别跟我客气,你是我哥哥的好朋友,也就是我的好朋友,一点点小意思而已。”   林慕捏了下厚厚的信封,心下估摸:“少说也有十万,出手很大方,肯定为了案子的事情而来。”林慕顺手把信封放在边上,笑着问程琳:   “干嘛给我钱?”   程琳顿了顿,似乎很难开口的样子。   “我最近有点麻烦,想必你也知道什么事,我知道你是主审这个案子的法官,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你可能看不上这点钱,没关系,你说个数字,我马上就可以给你,只要你说要多少。除了钱,其他的也行,别墅,名车,你要什么?我前不久买了一套两千万的别墅,环境不错,离市区也不远,全装修的,如果你要,我马上把产权办给你。”   “程琳,再过二天就要开庭了,你准备好了吗?我认识几个律师,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知道我是这个案子的主审法官,为了公平起见,我不应该跟你私下接触,今天这样已经犯规了,你居然还想贿赂我,万一让人知道了,我的饭碗就砸了。”   程琳笑道:   “万一砸了的话,我让你到爸爸的公司去做事,以你的能力做个部门经理实在太屈才,我知道你很能干,做爸爸的助手绰绰有余,一个小法官又有什么好当的,一年才赚十几万,听说你买了房子,每个月还要还房贷,等你还完房贷也差不多退休了,连享受都没办法享受。退休了再去享受还有什么意思,到时候身体不行了,还怎么玩。考虑一下,来爸爸公司做事,我保证你不出一年就能住别墅,开名车,出入高级会所。你长得挺帅,又有学历,谈吐也不俗,现在的年轻女孩就喜欢你这样的高富帅,等你有了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娶一个白富美回家都不成问题。”   “哈哈——”林慕哈哈笑了起来。   程琳诧异的看他,道:   “怎么,你不信,以为我骗你?林大法官,我什么人不好骗要骗你?把你安排进爸爸的公司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我知道你在司法系统干了十几年,人脉很广,这次的案子就全靠你了,我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你如果连这个忙也不肯帮的话,我想哥哥也会不开心的。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从小玩到大,你也知道哥哥就我一个妹妹,他很疼我,无论我要什么,他都会满足我。这件事哥哥还不知道,我也不准备告诉他,我想求求你,你要多少钱尽管说,无论你想要多少,我都给。”   林慕一个劲在心里吐槽,她开口闭口都是钱,无论我要多少钱都肯给,还让我进她爸爸的公司,她就这么想贿赂我吗?看来那个案子没这么简单,一开始接触这个案子的时候还是四年前,当时林慕就震惊了,等四年后重启案子的时候,林慕比当年还要震惊,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关进精神病医院,差一点把人整死,如果对做出这种事的人放任不管,对受害者的伤害实在太大。   林慕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他两袖清风,做了这么多年法官,从未收受过贿赂,先前他就抵挡住了很多诱惑,现在更不会被程琳的金钱攻势击败。   “程琳啊,那个案子如果真是你干的,我建议你早点坦白,如果你的认罪态度好,可以减轻刑罚。第一次看到原告的诉状是在四年前,当时我就觉得很震惊,怎么还会有这种事,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找不到原告了,案子就这样搁浅了下来。让我没想到的是,原告居然被人陷害,关进了精神病院,当然我不会听信原告的一面之词,在没做大量调查工作之前,案子不能判。既然你今天找到我,那么我想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能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说一遍吗?”   程琳见贿赂不成,有点灰心,又见林慕问她案子的事情,心情很郁闷。   “那个女人是疯的,在老家的时候就得了精神病,整天疑神疑鬼,说她丈夫在外面有女人,她丈夫很早就跟她离婚了。离了婚之后,她和孩子两个一起生活在老家,不知怎么的结果又跑出来找她丈夫,整天纠缠不清,我不知道她前夫就是我的先生,直到她去法院告我,我才知道原来他从前结过婚。我真是倒霉,被一个疯子缠上了。”程琳朝林慕苦笑了笑。   林慕认真的听着,他问程琳:   “你真的不知道你的丈夫是那个女人的前夫?”   程琳点了点头,用纸巾拭去脸上的泪,道:   “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直到那个疯女人去法院告我,说我害死她儿子,又污蔑我派人把她关进疯人院。不信你可以去调查,我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事,我敢以人格担保,我从来没干过那种事,听我丈夫说,那个女人有严重的妄想症,她说的话你们不能信,真的。”   林慕道:   “这个我们会去调查走访,单方面的说辞我们都不会相信。我想跟你丈夫谈谈,你能把你丈夫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   程琳笑了笑,道:   “他很忙的,整天像个空中飞人似的忙来忙去,不如这样吧,改天我约哥哥一起出来,我们三个吃顿饭,你和哥哥很久都没见面了,肯定很想见他。”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为什么问她要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都不肯给。这么想着,林慕对程琳道:   “我也很想见程彬,改天有空约他出来见个面。”   程琳道:   “就这么说定了,那个案子我暂时还不想让家里的人知道,免得他们担心。”   林慕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边回头对程琳道: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程琳见林慕要走,拿起装钱的信封塞到林慕怀里。   林慕把信封放在桌子上,对程琳笑道:   “这个我不能要,我们熟归熟,钱我不能收。”   林慕一再拒绝,程琳发现了问题的棘手,如果他秉公办理,案子怎么办?我怎么办?刚才不过在他面前瞎说,万一他们一调查,证明那个女人精神没有问题,我不是要坐牢了吗。程琳开始后怕,开始惶恐,开始担心。长这么大,真还没有她办不到的事情,要不到的东西,摆不平的人,姓林的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我会这么低声下气。程琳越想越气,回到家后喝了一点酒,醉醺醺的睡着了。   自从海若向法院起诉之后,法院派人调查过几次,前面林慕都没有出面,今天第一次见海若。   “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坐在林慕对面的海若跟四年前一样,容貌一点都没变,除了眼角眉梢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沧桑感。   海若点了点头,道:   “你是林法官,我们从前见过,没想到这个案子还是你承办,真是太巧了。”   林慕笑道:   “是很巧,我也没想到当年的案子还会转到我手上。”   林慕左边坐着一个姓周的年轻人,他是林慕的助手,还在实习,见林慕那样说,心想:“这个案子本来是郭法官办的,案卷本来放在郭法官桌子上,他看见之后就主动提出有他来承办这个案子,现在当着原告的面却这么说。”年轻人纳闷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林慕对海若笑道:   “想要找你可真不容易,一直打你电话都没人接。”   海若讪然道:   “真不好意思林法官,我的电话没钱了,昨天才刚充的值。”   “哦。”林慕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句,道:   “你住在哪儿?有工作吗?”   “住在朋友家,暂时还没有工作,我戴着精神病人的帽子哪家用工单位肯要我。”   林慕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   海若轻声道:   “林法官,如果我有证人证明程琳害死我儿子,把我关进精神病院,是不是就能赢这场官司。”   林慕惊道:   “难道你还有证人?”   海若点头道:   “当年程琳指使两个人把我关进精神病院,其中一个一年前生癌死了,还有一个仍然健在,我有办法联系到他,但因为他身上有另外的案子所以不肯露面。”   案子忽然峰回路转,林慕心里有点小激动,可他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无论原告还是被告,想要知道她们说的是不是真话,只有经过走访验证之后才能下结论。   “如果有证人证明在被告的指使之下做过某些事,那么官司胜算的把握就会大大增加。”说到这里,林慕往椅背上靠了靠,道:   “不过,最好让我跟证人见一面,否则我不能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海若道:   “我刚才已经说过,证人身上有另一起官司,他不可能出来见你。我想这样,先录一段视频,让证人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林慕道:   “录像并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作为证据,不过要是你能录一段视频给我看,说不定我能替你出出主意。”   海若点了点头,道:   “好,我想办法联系孙昊伟,让他在视频里把程琳如何指使他和明建平两个害死我儿子,把我关进疯人院的经过说一遍。”   “嗯,就这样,你录好之后给我看。不妨跟你说,我们去你说的那家精神病院查过,没有查到有关你的档案。”   海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   “她又怎么会留下把柄呢?怎么可能让你们从档案上查到?我被关在里面的那些年,很少有机会走出病房,别的病人可以到楼下去散步,我不行。住在里面四年,就像与世隔绝一样,从未有人来探望过我,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如果不是得到一位护士的同情,我现在还被关在里面呢。”   林慕看着海若的眼睛,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神出奇的坚毅,在说自己曾经的痛苦经历时,一脸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想你的经历没有人可以体会到,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我们确实走访了你说的那家医院,也的确查了医院的档案,但真的没有查到有关你的信息。也许正如你说的,作为特殊病人,没被记录在案。那天我们在医院打听了你说的那个叫明丽的护士,医院的确有一位护士叫明丽,不过在一个月前辞职了,所以很可惜我们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和你有没有联系,如果有的话,我们可以去她那边确认。”   海若摇了摇头,幽幽的说:   “我没有她的联系方法,我以为你们会在医院见到她,没想到她辞职了。”   “是啊,护士长说她一个月前走的。”过了一会,林慕再次问海若:   “你真的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比如电话什么的都没有吗?我想既然她救了你,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总该留一个电话以后好联系吧。”   海若苦涩的笑了笑,道:   “临走的时候很匆忙,我忘了问她要电话,她妈妈在医院做保洁,我是躲在放脏衣服的推车里逃出来的,她把我推到洗衣房,因为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洗衣房星期天不工作,里面一共有四名工人,每个周末四个人轮值,那天正好轮到明丽的妈妈。我藏在她的推车里来到洗衣房,为防止被人发现,我穿了预先准备的保洁员穿的衣服从后门出去。好在那天是休息天,来医院探望病人的家属特别多,而医生护士又比平时少。明丽的哥哥有一辆小货车,他早就在后门等我了,我坐上他的车就逃。当时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尽快离开,居然忘了问他们要联系方式,现在想想真是挺后悔的。”   海若的样子不像在撒谎,但问题是没法验证她说的话。   “在没有找到明丽以前,我不能完全相信你,既然你走司法途径,一切都要讲证据,就算我相信你,但没有证据是不能打官司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海若点点头,道:   “这我知道,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去找明丽的侄子看看,明丽的侄子在这里读大学,我去学校找他。”   事情一下子峰回路转了,林慕也觉得高兴。他笑道:   “你能找到真是太好了,这样就可以证明你先前说的话,我们也希望能帮到你,你的遭遇很悲惨,如果找到了就及时告诉我们,我们马上走司法程序。”   “我知道了。”   海若总是少言寡语,林慕发现她对别人的防范很深,坐着跟她说话的这二十几分钟,每次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她总会用眼角瞄一下,林慕想:“这会不会是长期待在精神病院造成的?她说别的病人能去楼下散步,她很少有机会能走出病房,如果不是有人对医院领导做了特别的叮嘱,又怎么会这样。”林慕差点就相信了海若,但他的理智还是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以前,不能凭自己的主观臆测断案。   如果坐在面前的这个女人说的全部都是事实,那么程琳的罪名可不轻,林慕决定找程彬谈一谈。   晚上林慕约程彬出来见面,程彬爽快的答应了。   “老兄啊,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林慕带着玩笑的口吻道。   程彬笑道:   “我像是这么容易死的人吗。你怎样,听说又升职了,现在是副院长了啊。”   林慕朝程彬抱了抱拳,道:   “不敢不敢,我哪里是副院长。”说到这里,林慕话锋一转:   “你妹妹最近有一场官司要打,这个案子很复杂,相隔四年原告再次提出诉讼,罪名一旦成立,你妹妹可就麻烦了。她上次特地来找我,希望我通融通融,你知道我不想做这种事,现在风头很紧,万一被查出来就倒霉了,我拒绝了她,她显得很不开心。前几天又给我打电话,叫我帮帮忙,我还是拒绝了她。”林慕把手放在桌上,看着一脸错愕的程彬,道:   “你妹妹跟你妹夫的感情怎样?”   程彬听得一头雾水:   “老林,你在说什么?我妹妹怎么就惹上官司了,谁要告她,为什么要告她。”   “你妹妹这次真的很麻烦,这个案子有点悬,我办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案子。”   接着林慕就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对程彬说了。程彬完全听呆了,妹妹怎么会做这种事,这不可能啊,没道理啊。   林慕见程彬沉默着不说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   “我们走访过,原告以前是小县城的一名英语老师,她的同事和邻居都说几年前她和儿子在水晶大厦爆炸事故中不幸遇难。”   程彬抬起低垂着的头,问林慕:   “既然已经遇难了,怎么还活着?难道死人还能复活?老兄,你到底调查清楚了吗?”   “昨天我见过原告,她跟我说了原委,那天你妹妹约她见面,地点就在水晶大厦二楼咖啡厅,她当时带着孩子一起去的,刚走进商场,你妹妹又给她打电话,叫她到停车场去,于是她带着孩子一起去了停车场,等到了停车场她和小孩就被你妹妹雇的人虏上车,接着商场就爆炸了。因为大家都知道那天她去商场见你妹妹,后来在确定遇难者名单的时候,她有一位叫李枚的朋友就说她遇难了,又有你妹妹作证,你知道爆炸案现场都很血腥,有的连DNA也没办法鉴定,不过商场外面的监控拍到她的确进了商场,刚进去几分钟商场就爆炸了,所以大家都以为她在爆炸中死了。”   程彬伸手挠了挠头,皱眉道:   “不可能啊,老林,你说这事怎么可能呢?编电视剧啊?我妹妹为什么要害她,无非就是她的男人和我妹妹结婚了,她气不过跑过来找男人,那个男人不肯见她,她就去法院告他重婚,你不是说四年前的案子也是你接的吗。可我妹妹为什么要害她呢,杀人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她不会这么蠢啊。”   在程彬看来妹妹没必要这么做,完全没必要。   林慕对程彬说:   “可能你对程琳不够了解,听说她很爱她丈夫,我想她那样做是想保全丈夫。”   “保全丈夫?老林,你什么意思,能不能把话说说清楚。”程彬离家在外多年,对家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特别是他那个妹夫,他总觉得这个人阴恻恻的,总之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如果妹妹为了保全张岳做那些事,似乎能说通,但程彬还是搞不懂,一向聪明的妹妹怎么会做那种愚蠢的事,难道真像林慕说的,他对妹妹缺乏了解。      ☆、第四十七章   程彬回到家已是深夜,他想找妹妹谈谈。程琳已经睡下了,穿着睡袍到楼下见哥哥。她打了个哈欠,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道:   “这么晚了叫我起来干嘛,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程琳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伸手捂着嘴,又打起了哈欠:   “都二点了,你有什么事快说。”   “今天林慕找过我。”   程琳心里咯噔一下,原本瞌睡虫附体,困的要命,让程彬这么一说,睡意全无。   “你在打官司,怎么没对我说?”程彬抬头看向妹妹。   程琳道:   “小事情,有什么好说的。林慕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死板,脑子转不过弯来,凭他跟你的交情我以为他会通融通融,没想到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这人太古板,太固执,一点都不知道变通。现在什么社会,哪还有他这种人,他简直是奇葩。”程琳还在为上次林慕不肯要她十万块贿款而耿耿于怀,所以说话语气难免犯冲。   程彬只想知道真相,他问程琳: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觉得你有很多选择,你甚至可以完全不理会这件事,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会做这么愚蠢的事。你没必要这么做,完全没必要啊,现在人家要打官司,你以为这件事会这么容易平息吗?一旦走了司法程序,讲的是证据,如果原告有足够的证据,你输定了。”   程琳真不知道哥哥急个什么劲,她每天都高枕无忧,一点都没被官司影响到,照样吃照样睡照样逛街购物。   程琳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真不明白你急些什么,这么小的一件事有什么好急。那个女人要告就让她去告吧,反正她脑子有问题,法官怎么会相信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说的话,哥,那个女人疯的,她有精神病,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偏偏相信一个疯子,我对你们这些人真是无语了。我要上楼睡觉了,大晚上的把我叫起来就跟我说这些,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真是太无聊了。”程琳转身往楼上去。   “你站住。”妹妹的样子让程彬觉得她有事隐瞒自己。   张岳一觉醒来发现程琳不在边上,房里的灯亮着,房门也开着,他以为程琳去儿子房间了,儿子感冒了,不知道怎么样。儿子房子就在隔壁,张岳轻轻推开房门,墙上的壁灯亮着,房里除了熟睡的儿子并没有看见程琳。张岳觉得纳闷,关上房门走了出来,大晚上跑哪儿去了呢,最近她老神神秘秘的,打个电话也要躲到卫生间去,真不知道搞什么鬼。张岳正想回房,这时他听见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听声音像是程彬。   “你真的不知道张岳以前结过婚?”   “我真的不知道,直到四年前那个女人跑来找他,我才知道。”   “既然她找的人是张岳,你又怎么会知道?”   “张岳一直瞒着我,有一天那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来我才知道真相。那女人太狠了,居然说要告张岳重婚,那个时候张岳的事业才刚起步,爸爸很器重他,他能力也很强,我不想那个女人毁了张岳的前途,就问她要多少钱肯罢休,她是从小县城来的,在那里做英语老师,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我给她的钱是她这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但是天呢,她居然不要钱,你说她是不是穷傻了,连钱都不要。”程琳自嘲似的冷笑了起来。   程彬见妹妹这么说,心情郁闷了起来,想:“看来她的确做过那些事。”   “妹妹啊,你知道杀人是犯法的吗?”程彬真心痛,好好的妹妹怎么会变成这样。   程琳冷哼了一句,道:   “哥,你太老土了,有些人杀人犯法,有些人杀人可以不犯法,关键看你怎么运作,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不爱钱的人,林慕是个异类,那个女人也是异类,但这样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是异类,再看看吧,大不了让爸爸跟院长打声招呼,爸爸人脉广,这么小的一件事肯定搞得定。再说,我又没有杀人,那个小孩不小心掉到车子底下,只有一刹那的时间,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这是意外,不是谋杀,即使说我杀人也是误杀,连误杀都算不上,只能说命里注定,那孩子的阳寿已尽。”   程彬觉得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脊背上一阵阵发凉,耳朵里嗡嗡的像飞进了一群蜜蜂,妹妹明明坐在他边上说话,却感觉传到耳朵里的话相隔很远,像是山谷里的回声。   此时站在二楼楼梯口的张岳大为震惊,他做梦都没想到程琳居然这么可怕。难怪每次问诺霖孩子呢,她总是闪烁其词,原来孩子早就不在了。尽管张岳这个人有手段有心机,为人冷酷无情,但一想到孩子惨死在车轮下,他还是有所动容。等程琳进来的时候,见他呆呆的坐在床沿。   程琳亲昵的把头靠在他肩上,嗲道:   “亲爱的,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啊?我才离开一会,你就想我想成这样,你这么爱我,为你做什么都值了。”   张岳缓缓的低下头看程琳,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凉意,脑子里叮一下,像是有人拿着一只铃铛在他头顶摇响那样,认识她这么久,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她是那种人。   “你去哪儿了?”张岳问。   程琳没事人似的说:   “肚子饿,煮了碗面吃,哈——”程琳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道:   “已经三点了,快睡吧,好困啊。”   程琳倒头便睡,张岳却再也睡不着,他走到阳台上抽烟。抽了一会,天渐渐亮了,他想跟诺霖见一面,核实一下情况。张岳见程琳睡的很熟,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他有了困意想睡个回笼觉,在程琳身边刚躺下又起来了,他看了看熟睡的程琳,还是爬了起来,蜷在沙发上胡乱睡了。不知怎么的躺在程琳身边就是睡不着,虽然沙发小躺在上面很不舒服,但张岳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那天林慕接到海若的电话,说联系到明丽了。明丽听说海若正在打官司,决定从老家过来亲自跟林法官见一面。约定晚上六点在咖啡店见面,林慕到的时候海若已经来了。他见海若边上坐着一个陌生女人,心想:“她大概就是明丽。”   “林法官你好,我是明丽,听说你去医院找过我,上个星期我碰到一位在医院工作的老同事,她跟我说几天前来了几个检察院的人找我,我觉得奇怪,想,检察院的人怎么会找我,原来因为诺霖的事。”明丽笑着看了看海若,对林慕道:   “没错,诺霖的确在那家医院住过,我可以作证。她住院的时候我是那里的护士,正好负责诺霖所在的那一片病房。”   林慕道:   “没错,我们是去找过你,你的同事说你辞职了。”   明丽笑道:   “护士工作太累,我身体不太好,医院又不让我上日班,就只能辞职了。”   “我们只想向你核实一点情况,既然你说姜诺霖从前在那家医院住过,但为什么我们去调查的时候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姜诺霖的信息。”   明丽皱起了眉头,像是正在思考什么:   “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一开始诺霖一直住单间,只有病情严重的人才会住单间,所以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诺霖是重度精神病患者,有的时候她会情绪失控,大喊大叫着说她没有病,是被人陷害关到这里来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明丽拿忧伤的眼神看向海若,海若对她淡淡的一笑,道:   “我那个时候的样子是很像疯子,难怪会被他们用紧身衣绑在床上,在那种地方越想证明自己没疯不是越像疯子吗。”   明丽轻轻拍了拍海若的手,安慰她:   “别想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海若笑道:   “我如果还想的话,就真的成神经病了。”   “你能这样真是太好了。”   明丽和姜诺霖之间的互动让林慕觉得两人的关系很好,是那种真正的好朋友的关系。如果可以证明明丽的确在那家医院做过护士,那么她就是证人,有了证人官司胜算的把握会很大。   不过细心的林慕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说诺霖在那家医院待过,而且待的时间很长,有四年之久,为什么我们去查的时候什么都查不到,连她的名字都没有。”   明丽一脸诧异,道:   “是吗,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诺霖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住的是单间,住了有一年多,我们私底下都在说五楼那个病人病得很重,因为从来没有人住单间住这么长时间。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诺霖刚住进来那回除了护士长谁都没有接触过她,一般住单间的病人都是有普通护士照顾,老护士长都快退休了,平时都是坐镇指挥一下,给病人发药、吊盐水、打针都是普通护士在做,但唯独对诺霖例外,老护士长总是亲力亲为,什么事都是她一个人做。除了这些奇怪的地方之外,还有一个地方也很奇怪,诺霖的药不跟其他病人的药放一起,而是老护士长一个人保管,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诺霖的药,更不知道给她打的什么针,吊的什么盐水,只知道506房的病人患有重度精神分裂。”      ☆、第四十八章   “你说的老护士长现在还在医院吗?我们上次去调查的时候到没有注意。”   明丽道:   “她早就退休了,她退休离开医院之后诺霖也就从单间换到普通病房,然后就一直有我负责给她打针吃药,我就是这样认识诺霖,了解她的事情,并且帮助她逃跑的。”   “你有没有老护士长的联系方式?”林慕拿出手机做好记录的准备。   明丽道:   “我只知道她住在锦心苑,具体地址不清楚,她姓王,叫王昕枚,我卫校一毕业就到这家医院当护士,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是护士长了,听说是从别的医院调来的。”   “好,谢谢你提供的这些信息。”林慕决定再去医院调查一次,这次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林慕还要在咖啡厅等一个人,海若和明丽先走了,一出咖啡厅就是公交车站,此时车还没有到,两个人在站台上等。明丽拉开背包的拉链往里看了看,对海若说:   “我忘了拿手机,我进去拿,你等我一会。”   “我陪你一起去。”   明丽道:   “不用了,很快的,你等我啊,我马上回来。”明丽转身朝咖啡厅跑去。   她的手机没有掉,就在包里,她有几句话想对林慕单独说,所以才谎称忘了拿手机。   林慕见了明丽纳闷的想:“她怎么又回来了?”   “林法官,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帮诺霖,她吃了很多苦。她没病,很正常,是被人陷害的,你刚才说去过那家医院,想必你也看到医院的样子了,病房很破旧,夏天很热,冬天又很冷,有些话我从前不敢说是因为那个时候还在那家医院工作,现在我辞职了不怕了,有一年夏天实在太热,病房里面根本没办法待,病人就翻墙从医院逃出去,有些抓了回来,有些逃走了至今没有音讯。那个叫王昕枚的护士长平时对病人不好,很多病人看到她都怕,诺霖被她折磨了一年多,瘦得皮包骨头,体重还不到八十斤。林法官我希望你能公平公正的审判这个案子,诺霖要告的人有财有势,而诺霖很穷,她打官司的钱还是我借给她的,她很惨,很可怜,你一定要帮她。”   “你放心,我们调查清楚之后才会宣判,虽然我是主审法官,但也要根据法律来判,不能随心所欲。”   明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   “这个案子应该不难判吧,有证人有证据,我救诺霖是在替二哥赎罪,想必诺霖已经对你说过了,我二哥就是明建平,当年受人指使把诺霖送到精神病院,虽然二哥做了坏事,但他后来生病死了,也许这就是报应,如果他没有干那件事,可能就不会生病也不会死,谁知道呢,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除了我哥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参与了当年的事,他叫孙昊伟,诺霖说已经找到他了,但因为他身上有另外的案子所以不敢现身,不过诺霖有办法联系他。”   林慕点了点头,道:   “这个我知道,最好让我跟孙昊伟见一面,他不方便出庭作证,可以录一段视频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这个我们会想办法的,只要林法官你肯相信我们说的话就行了,那个女人家里很有钱,爸爸是开大公司的,还有她的老公就是诺霖的前夫,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几年前他抛弃诺霖和那个女人结婚,诺霖跑去找他,他死不认账,还想用钱打发诺霖,诺霖这个人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她不要钱,她要替自己和孩子争一口气,就去法院告他,没想到事情让那个女人知道了,她就设计害诺霖,最残忍的是还杀了她的儿子。林法官我知道你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诺霖的悲惨遭遇谁不同情——”   林慕见明丽的情绪有点激动,就打断她:   “法律是公正的,既然你们走司法途径,说明你们也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审一个案子要做大量的调查走访工作,所以你们要有点耐心,等我们走访过了之后才能做最后的审判,这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呢,不是三五天就能审结的。”   明丽点头道:   “这个我知道,我想我的意思林法官也应该知道了,我只希望林法官你能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来判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因为原被告身份相差悬殊,所以明丽很担心诺霖会吃亏,因此一再提醒林慕要秉公办事。林慕做事很有原则,明丽的担心有点多余,如果不是出于对海若的同情,林慕不会主动接这个案子,案子本来有他的同事主审,是他主动提出调换的。   一星期之后,调查走访结果出来了,明丽先前的确在那家医院工作,她没有说谎,王昕枚从前是这里的护士长,三年前退休。接待林慕他们的是医院工会的一位领导,这个人看上挺和气的,他自我介绍姓陶,叫陶程,知道林慕他们是检察院的很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你们要找的那位王护士长已经退休了,至于你们说的那位叫姜诺霖的病人我们查过了,很对不起,医院找不到有关这个人的档案。你们上次也来过,也是来找这个病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里的确没有那个病人的病历。”   找不到海若的病历在林慕的意料之中,他问陶程:   “你知道那位退休的王护士长家的住址吗,我们想跟她了解一些情况。”   陶程皱了皱眉头,显得有点为难,他问坐在边上的一位上了点年纪的妇人:   “你知道王护士长家的地址吗?”   那位妇人冲林慕他们笑了笑,用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说:   “王护士长啊,听说她中了个大奖,在市区买房子了,原来的地方早就不住了。”   林慕道:   “她从前是不是住在锦心苑?”   那妇人说话嗓门比较大,见林慕一下说中地址,高兴的说:   “是啊,她以前是住锦心苑,那里的房子很老,都有三十四年了,她中了奖之后就在市中心买了好几套房子,上次我还遇见她,她刚从韩国旅游回来,她说这几年跑了很多国家,每个月都会出去,我说你现在有钱了多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见我这么说,笑得很开心。你说这人要是运气好起来真是挡也挡不住,她从前瞒苦的,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孩子,她男人死的早,家里全靠她。所以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运气在咸鱼也可以翻身——”   这妇人机关炮似的叨叨个没完,林慕心里早就有了另一本账,难道她真的是运气好吗?中大奖了,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你知道那位王护士长现在住哪里吗?我们有一些事想找她了解情况。”   那女人见林慕这么问,就说:   “具体地址我也不清楚,我弟媳的妈好像跟她住得很近,她们两个经常一起跳广场舞,关系不错,我去问问我弟媳,看她能不能从她妈那里问到王护士长的住址。”   “那就谢谢你了。”   那女人当着林慕他们的面给她弟媳打了电话,只见她在电话里说:   “倩倩啊,我问你一个事,你妈不是认识王昕枚吗,对对,就是从前在医院当护士的那个,是是,个子高高的,打扮的特洋气的那个老太太,和你妈一起跳广场舞的,对对,家里有两个儿子,你知道她住哪儿吗?是不是跟你妈住一个小区?哦,嗯嗯,你问了你妈地址之后再打电话给我,来了几个检察院的人,他们想了解一些情况,嗯,检察院的,你打电话问你妈吧,问完了再跟我说,他们等着呢,诶,好好,再见。”   那女人挂了电话,对林慕他们说:   “我让我弟媳打电话问她妈了,她妈应该知道王昕枚的住址,上次我遇到她的时候我弟媳的妈刚和她两个一起从韩国回来,她们住同一个小区,只是不知道几号几零几。”   “谢谢你了。你们院长是不是进修去了,真是不巧,上次我们来你们院长也进修去了。”林慕道。   那女人露出诧异的神情,问坐在边上的陶程:   “院长好像星期一进修,今天星期四怎么也去了?”   陶程的眼睛快速闪了一下,轻咳一声,对那女人说:   “这个月开始一星期进修两天,一天是固定的,星期一,一天不固定,除了双休日之外的随便哪一天。”   “哦。”那女人哦了一句,信以为真。   林慕从陶程异样的神情上发现了一些可疑,他的样子像在掩饰,眼神闪闪烁烁,说话遮遮掩掩,看来这个人有问题。   “楼下宣传栏里有你们院长的照片,挺年轻的啊。”林慕道。   陶程轻描淡写的说:   “是挺年轻的。”   那女人却不像陶程这样这样蜻蜓点水,像开了阀的水龙头说开了,说的时候还脸带兴奋,好像正在说一位自己喜欢的偶像明星那样。   “我们院长四十岁还不到呢,长得不要太帅,还没结婚呢,真正的金刚钻王老五——”   林慕带来的实习生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只听说过钻石王老五,哪里的金刚钻王老五。”   那女人驳道:   “那是升级版。”      ☆、第四十九章   女人话音刚落,手机便响了,是她的弟媳打开的:   “倩倩啊,打听到了吗?十二号,幺六零一室,嗯,知道了,谢谢你啊。”女人挂了电话,对林慕他们说:   “王护士长住陶然苑,十二号,幺六零一室,跟我弟媳的妈住一个小区,她在同一个小区有三套房子,二个儿子一人一套,她自己住一套,她就住十二号。老太太还真有钱,只是不知道中的什么大奖,我买了十几年福利彩票连个毛都没中到——”女人喜欢东拉西扯,话特多,如果不是林慕打断她,还会喋喋不休下去。   “谢谢你了。”林慕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样子像要走。   陶程送他们到门口,歉意的说:   “真不好意思,院长又不在,害你们白跑一趟。”   林慕心想:“你们院长故意躲着不见人,居然还说风凉话。”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   “没事,跟你们了解情况也一样,走了啊,再见。”   “再见再见。”   林慕和助手来到车库。   “我记得这里有一辆很好的车,你找找,还在不在?”   助手一脸茫然的道:   “什么车?”   “保时捷。”林慕边走边找,不大的车库停满了车。   “这车少说也要二百万,四点八升的,去年的新款。”助手对车有点研究,一看就知道这车什么型号,值多少钱。   林慕指着车后的牌照道:   “你看牌照。”   车牌上面是一串吉祥的数字——四个八,助手啧嘴道:   “这张牌照几十万也不一定买得到。”   “你说院长去进修了,真的还是假的?这车不是院长的是谁的?”   助手点头道:   “除了院长,谁买得起这么好的车。”   两人只顾着说话,不知道身后站着一个人,林慕眼睛一瞥,正好从边上一辆车的反光镜里看见。   “是你啊。”   站在林慕身后的是刚才接待他们的那个女人,女人走上前,朝四周看了看,本来挺大的嗓门变得像蚊子叫。   “我知道你们是来调查姜诺霖的案子,姜诺霖我认识,她在我们医院住了四年。”女人神秘兮兮的说。   林慕道:   “我们是来调查姜诺霖的案子,但查阅了你们医院的档案,也没找到这个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哦,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呢。”   女人道:   “我姓冯,叫冯鹃,我是明丽的师傅,看不出来吧,我比明丽大几岁,先到这家医院,明丽从前还是我带的呢,每年的技能比赛我都能拿奖,抽静脉血我永远都只扎一针,上次有个病人连静脉都找不到,我也是一针就扎进去的。”冯鹃在说自己的辉煌史,林慕没兴趣听,他只想了解一些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事。   他指着边上那辆豪车,道:   “这车是谁的?”   冯鹃道:   “我们院长的呀,医院除了我们院长买得起这么好的车,谁买得起。”   助手带着玩笑的口吻道:   “你们院长可真有钱,该不会也中奖了吧。”   冯鹃眼神往上一瞥,轻蔑的冷笑了一声,道:   “哪里中奖了,是贪来的,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有手段了,自从他当了这家医院的院长之后我们有四年没涨工资了。”   四年,怎么又是四年?林慕疑惑了起来,问冯鹃:   “你们院长在这里待了几年?”   冯鹃道:   “待了四年呀,他在的这四年把医院弄得乌烟瘴气,大家都敢怒不敢言,我见你们是检察院的就想跟你们反映这里的情况,我一个小护士也没别的本事,再说我还想在这里混呢,得罪了领导有我小鞋穿的。既然你们是来调查姜诺霖的案子的,顺便也查一查这家医院吧。”说到这里,冯鹃压低声音道:   “我敢保证院长肯定有问题。”   林慕心想:“好家伙,还买一送一呢,我们来查姜诺霖的案子,她让我们调查院长,这女人可真逗。”   “这个——”林慕显出一副为难的神色。   冯鹃道:   “怎么,有困难啊,不能告他贪污吗?我跟你们说院长那小子真的有问题,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一个比一个漂亮,还是什么模特呢,刚才那个陶程是他的表哥,学历很低只读了个函授,但人家照样当||官,谁让他表弟是院长呢。”   助手诧异道:   “那个陶程是院长的表哥?”   “千真万确啊,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到底是不是。我们这里管财务的也换了,换的也是院长的亲信,我们私底下都说他们家的亲戚快把医院包围了,到处都是他的人。”   林慕此时方才知道冯鹃是来跟他举报院长的,他想了解一些姜诺霖的情况,就问了冯鹃几个问题,冯鹃回答的跟明丽说的如出一辙。看来姜诺霖的确在这家医院待过,现在他们要做的是了解院长的一些情况,看冯鹃的样子好像他们的院长很成问题,四十岁不到就已经是院长了,有一辆价值几百万的豪车,就算不说,猜也能猜到买豪车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尽管冯鹃还要喋喋不休的跟林慕反应院长的情况,但林慕已经想走了,在回去的路上,林慕对助手说:   “看来我们得查一下院长同志。”   助手边开车边回了一下头,对林慕道:   “老大,刚才我把我们目前搜集到的零零碎碎的信息整理了一下,发现挺符合逻辑的。”   林慕道:   “说来听听。”   “我们今天过来没穿制服,一来就去医院各处暗访了一番,病房很破旧,很冷,床上的被子脏兮兮的,护士对病人的态度也不好,呼呼喝喝,很凶的样子,从中可以看出这家医院的管理有问题。冯鹃向我们反映的情况跟明丽说的一样,姜诺霖在这家医院待了四年,但奇怪的是医院的病历档案却查无此人。最可疑的就是那个姓王的老护士长,意外发了一笔横财买了三套房子,还经常出国旅游,说是中大奖了,谁信啊。”   林慕含笑道:   “看来我们得会会那位老护士长,她知道的也许比明丽和冯鹃还要多。小卓,我觉得这个案子很有意思,剧情跌延起伏啊。”   开车的小卓回头对林慕笑道:   “难怪你主动承揽这个案子,原来是剧情篇啊,老大,听说你四年前就是主审这个案子的法官,你能把当年的情况跟我说说吗?”   “四年前也是这个叫姜诺霖的女人向法院递的诉状,不过被告是另外的人,这女人可真有韧劲啊,四年前原告突然失踪不见,我还以为案子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她又来了。那个时候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男孩,没想到那孩子死了,挺可爱的一个孩子,真可惜了,唉——”   林慕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但面对这个照他的话来说剧情跌延起伏的案子总有那么一点感情用事,他想帮姜诺霖讨回公道,他真的很想帮那个可怜的女人。   一周后调查结果出来了,那家医院的院长叫何超俊,今年三十九岁,从前在一所三甲医院工作,四年前调入这家医院,一入院便是院长级别,如果幕后没有推手不会三级跳,顺藤摸瓜查下去,发现何超俊的父亲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总,而他们最大的客户就是瀛海集团。一看到瀛海集团,林慕就把他跟程琳联系了起来,林慕觉得程琳应该认识何超俊。   经过一番调查,林慕终于得知何超俊是程琳的初恋男友,两人在留学的时候就认识了。   这天林慕约程彬出来谈一下有关案子的事,上次开庭程琳没有到场。   程彬正在为妹妹的案子操心,一直想找林慕谈谈而没有时间。   “程彬,你认识一个叫何超俊的人吗?”林慕道。   程彬愣怔了一会,反问林慕:   “你问他干什么?”   林慕把何超俊的照片给程彬看,程彬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   “你妹妹从前是不是跟他交往过?”   几年没见,当年的青葱少年已年近四十,虽然模样有所变化,但还是能认出来。   程彬边抽烟边说:   “他以前跟我妹妹一起在国外留学,他先去,妹妹后去,因为我们的父母都认识,两家的关系比较亲密,妹妹去的时候拜托这小子照顾她,哪知——”程彬弹了烟灰,脸上带着一丝自嘲的笑:   “这小子比我妹妹大几岁,在国外的时候搞大了我妹妹的肚子,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我打过,软蛋一个,不经打,还没动手就讨饶,怕我打他,跪在地上求我,我最看不惯这种软趴东西,被我狠狠的打了一顿,从那之后就消失了,反正我再也没见过那小子。”   人多说慈母多败儿,一位好哥哥是不是也会培养出一位败家妹呢?林慕发现自己想远了,把思绪拉回来,言归正传。   “你说的跟我们的调查结果一样,你妹妹果真认识他。”   程彬诧异的问:   “这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林慕伸手挠了挠头发,道:   “是出幺蛾子了,而且还出了一个大幺蛾子,你这个妹妹可不简单呢,有通天的本事,你以为那小子人间蒸发了吗,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人家还跟你妹妹有来往呢。”   程彬听得有点糊涂,待林慕做了进一步的解释之后才了解真相。      ☆、第五十章   影子的敲诈勒索一再升级,程琳感觉危险正在朝自己一步步逼近,前前后后已经给了他几十万,这样下去还有底吗。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想要,我就报警。”程琳严肃的对电话里向她敲诈的影子说。   影子冷哼了一句,阴沉着声音道:   “程小姐,你该不会这么小气吧,大家都是朋友,干嘛说这种伤和气的话。我最近手头有点紧,问你借一点你就这样,程小姐,朋友不是这样的,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程琳火了,冲着电话里的影子说了一句脏话:   “我x你妈,这个月你问我要过几次了,一要就是几十万,你当我冤大头啊,我可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没有下次了!你如果再胡搅蛮缠,那好,咱们走着瞧——”   “程小姐,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什么走着瞧不走着瞧的,怎么说我们也是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朋友有难问你借一点钱周转周转也不行吗?哼哼,程小姐,说实话,你这个人真的不够义气,当年如果不是我和明建平,你能把那个女人送去精神病医院?你有那本事吗?老实说这几年我也过得不容易,那孩子惨死的样子一直在我眼前,有的时候想想,觉得那女人挺可怜的,难怪她要告你,试问天下哪个父母亲眼目睹孩子惨死在自己面前而不想报仇的。”   程琳的怒火被电话里的影子勾了起来,她有点歇斯底里:   “你别来这套!当年你们替我做事,我给了你们一大笔钱,拿着我的钱逍遥快活够了就又来向我勒索,真当我这么好欺负吗。那女人可怜个屁,她自己找死,非要去法院告我丈夫,我怎么能让她这么做,那个时候我丈夫的事业才刚起步,他不能有负面的东西。”   “你说的好像自己有多伟大似的,据我了解你丈夫是那个女人的丈夫,你抢了人家老公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做人不要太嚣张,会有报应的。你现在是拿钱消灾,你是在恕罪知道吗?识相的话快点往我的户头里打钱,数目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想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电话里的声音阴沉了起来:   “我这个人一向都管不住自己的嘴,一不小心就会说出去,万一哪一天我心血来潮把当年的事说了出去,你可不要怪我,怪就怪你太小气。那个女人正在跟你打官司,你们两个谁赢谁输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喜欢实际的东西,如果想堵住我的嘴,就乖乖的给钱,否则我就通通给你抖出去。前几天那女人找到我,叫我给她录一段视频,说是法院的人要,让我把当年的事完完整整说一遍,我念在和你朋友一场上,没录视频。你看我多讲义气,我对你这么好,你难道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程琳虽然看不见影子的样子,但她能想象影子此时得意的嘴脸,她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杀了他。挂了电话,程琳久久不能平复心绪,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忙乱的在屋子里走动,脑海里萦绕的都是影子向她敲诈勒索的画面。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他是知情者,万一哪一天把事情说了出去,那该怎么办?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堵住他的嘴。程琳出神的看着楼下,一位花匠正在修剪冬青树的树枝,他手上的绿篱剪一张一合,程琳看得有点呆了,剪刀锋利的剪口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此时她一脸冷笑,上翘的嘴角给人一种特别阴森可怕之感。   程彬见妹妹最近老魂不守舍,切水果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流了很多血,程琳晕血,一见血就晕了。   看着面色苍白的妹妹,程彬实在不忍心说她。   “哥,你来了,坐。”程琳看了眼床侧的椅子,示意程彬坐。   程彬坐了下来,问她:   “你怎么样?”   程琳在枕头上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勉为其难的笑:   “我没事,你不是说今天回云南吗?怎么没去?”   程彬心想:“你弄成这样,我还哪里走得了。”   “你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有消息了吗?再不行的话,就登报找吧,或是在网上发寻人启事。”   海若不告而别,程彬心急如焚,找了很多地方都一无所获,因此准备回云南守着,说不定她在云南。   “一点线索都没有?”程琳问。   程彬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   程琳安慰他:   “别急,事在人为,会找到的。”   “妹妹,你跟哥讲实话,有没有做过那个事?”   程琳看了程彬一眼,然后快速避开程彬的眼神,脸上堆起笑,道:   “哥,你说什么呢,就算我再没脑子也不会干那种事,那个女人疯的,她说的话你们怎么都这么相信,你这样,林慕也这样,你们这些人呢,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   程彬道:   “妹妹啊,你就不要再瞒着哥哥了好吗?从小到大我们两兄妹一直都有什么说什么,彼此之间从不隐瞒。我只想知道真相,你告诉哥哥好吗?”   程琳笑着耸了耸肩,显得很无所谓:   “我都已经告诉你真相了,真相就是那个女人疯的,她有病。”程琳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   “那女人脑子不正常,老说我抢了她的男人,被这样的疯子纠缠我已经够烦的了,你居然还来问我什么真相,真相就是我被一个疯子缠上了,现在这个疯子要去法院告我,而你们这些人也像疯了似的,一个劲逼问我有没有干过疯子说的那些事,有没有把疯子送去疯人院,疯子当然得去疯人院,疯子不去疯人院去哪儿?去迪士尼吗?别逗了,真的别逗了。”程琳边说别逗了边挥着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   妹妹强词夺理的样子让程彬的心一下下往下沉,她干过那种事,她真的干过。   没想到妹妹会变成这样,还是她本来就是这种人。程彬回到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伸手揉着太阳穴,两边太阳穴突突的疼,揉了一会感觉有人开门进来,那人吹着轻快的哨音,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吹着口哨进来的人是张岳,张岳没有看到背对着他坐在沙发里的程彬,他吹着口哨上楼,轻快的脚步踩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发出有节奏的噌噌声。   坐在沙发上的程彬冷笑了起来,看来他的心情不错啊,老婆官司缠身,还在医院呢,他这么晚回来居然还这么开心。   “张岳。”   张岳听见有人叫他,声音像是从身后传来的,哨音戛然而止,他回头朝后张望,沙发上好像坐着一个人。   “是大哥吗?”   开了顶上的大吊灯,偌大的客厅立即明亮起来,沙发靠背上冒出一串烟圈,浓烈的烟味有点呛鼻,不抽烟的张岳觉得喉咙有点难受,他轻咳了一声。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今天有个饭局回来的晚了,市委里面的那些人真难伺候,我不会喝酒,硬着头皮喝了几杯,现在还觉得胃里难受呢。”张岳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苦笑了笑,道:   “大哥,你还是到公司帮忙吧,爸爸也想你回公司,他身体不好,有高血压糖尿病,医生说要多休息,爸爸不止一次跟我说他想退休过清闲日子,但你老不愿回公司帮他,他只能继续干下去。大哥,以你的能力完全行,如果你肯回来那该有多好,我和你一定会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程彬定定的看着张岳,手指上夹着的烟顶着烟灰,张岳忽然发现自己的处境有点尴尬,他独角戏唱了半天,程彬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岳讪笑着说:   “其实以大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做爸爸的接班人。”   程彬在烟灰缸里弹去烟灰,脸上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慢条斯理的说:   “爸爸什么时候说过要退休了?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即使想退休也不是说退就退,反正我从来没有听爸爸说过他想退休。”   张岳尴尬的一笑,他刚才一个劲说爸爸想退休,程彬却说从未听爸爸说过要退休,显得他在挑拨似的,能不尴尬吗。   “你原名叫张立是吗?四年前认识我妹妹,编了一堆天花乱坠的谎言骗了她,其实你在老家有老婆有孩子,为了跟我妹妹结婚,你抛弃了乡下的妻子,改名换姓骗取我妹妹对你的信任。”   张岳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他对程彬有点忌惮,这个平时话不多的人总是不言而威,他冷峻的外表,深邃的眼神,透出一种高于别人的智慧,他的确很聪明,他的聪明不动声色,但又那么切中要害。   “大哥,你在说什么?”   张岳装傻充愣的样子叫程彬一下火了起来,他厉声道:   “马上给我滚,别再让我看见你!”程彬狠瞪了张岳一眼,转身朝楼上走去。   张岳竟被程彬傲然的气势所撼,愣了愣才缓过神,他长吁一口气,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呆,始终不明白程彬怎么会知道他的过去,难道他查过?      ☆、第五十一章   自从云南一别,程彬再没见过海若,再次见到已是三个月后。天气渐渐转暖,杨花落了一地,两人就是在春日的某一天相遇的。   程彬做梦都没想到海若就是姜诺霖,兜了一个大圈子原来最陌生的人就是最熟悉的人。   “你几时回云南?”坐在程彬对面的海若剪了一个短发,她显得有点憔悴,还是那么瘦,嘴唇有点苍白,两只眼睛抠在潭里,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海若摇了摇头,道:   “不回云南了。”   “不回云南?”程彬诧异了起来。   “是啊,不回云南了。”海若幽幽的说。   程彬这人不大会说话,气氛显得有点尴尬。程彬不说,海若也不开口,两个人沉默着坐了一会。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程彬道。   海若沉默着坐在那。   过了不知多久,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程彬终于开口了:   “跟我一起回云南吧。”   他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想跟我一起生活?海若揣测着。   程彬看向海若,见她不言不语,眉宇间似有哀伤之色,就知道她没有放下,尽管那个案子结案了,但她依旧放不下。   “海若,别想了,真的别想了。我知道让你完全放下的确很难,可人总得向前看,你说是不是?比如我,母亲去世那回我跟爸爸的关系很僵,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整整十年没有回过家,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年确实有点意气用事。前几天遇到林慕,他问我你现在怎么样,我说不知道,我很久没见过你了,他说打你电话总是不接,去你住的地方找过,房东说你一个月前搬走了,你现在住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搬家?”程彬问海若。   海若道:   “我马上就要走了。”   程彬一脸诧异:   “走,你要去哪儿?回老家吗?”   海若脸上洋溢着略显苦意的笑: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反正不会回老家,想多走几个地方,看哪里适合就在哪里住下。”   程彬怎么觉得海若有点颓废,那场官司虽然结案了,但对海若来说是不了了之。难怪程彬会担心海若,看似平静的外表说不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程彬放心不下,害怕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见了海若之后原本的担心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更强烈了。他叫林慕出来,林慕下了班之后来到约定的地方跟程彬见面。   程彬点了根烟,脸上带着似是而非的笑,看着坐在对面的林慕,道:   “我今天见过海若了,看样子不大好。”   林慕脸上的神情为之一敛,有点急切的说:   “怎么个不好法?”   程彬吐出一串烟圈,幽幽的道:   “她想让我妹妹绳之以法,但在我们的操作下,最后赔了点钱了事,她始终没要钱,而是一再上诉,等高院的最后判决下来之后,她才作罢。”低着头出神的想了一会,幽叹一声,道:   “我怎么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坏事,一件十恶不赦的大坏事。”程彬伸手抹了把脸,眼圈有点微红,他对林慕说:   “我现在有点恨我那个不争气的妹妹,真没想到她会做那种事,她一肚子书真是白读了。”程彬闭上眼睛痛苦的摇起了头。   林慕心情也不好,平时滴酒不沾,今晚破天荒喝了很多酒,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一向少言寡语的林慕话多了起来。   “哥们,我跟你说,我心里的感受跟你一样,也不好受。”林慕把手放在心口,情绪有点激动。   “上面给我压力,逮捕令怎么也下不来,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我是这个案子的主审法官是不是,我不应该这样的,被一些人牵着鼻子走,他们让我怎么判就怎么判,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得照做,否则——”林慕打了个酒嗝,苦涩的笑了笑,道:   “否则,饭碗不保,我不是有钱人,我还有爸妈要养,还有房贷要供,我不能丢饭碗,我爸妈特爱面子,有一个做法官的儿子他们到处炫耀,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我得留在那里给他们装点门面啊。你见过姜小姐了,她怎么样?上次我去她住的地方找她,她已经不在了,开门的是另外一个人,他说这套房子问房东借的,借了才不到一个月,说明她早就搬走了,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碰巧,正好被我在街上看到,我开车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见她从马路对过的一家超市出来。”   “听说你们在云南的时候就认识了?”林慕道。   程彬点了点头,样子显得有点恍惚,像正在回忆什么。   “是我救的她,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刚从医院逃出来,早上一开门,发现她晕倒在门口,我和几个朋友把她送到医院,她说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我居然还帮她去派出所查失踪人口,呵呵,真够搞笑的。”程彬笑了起来。   “原来这样,难怪上次明丽跟我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   “林慕,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程彬一向大大咧咧,很少一本正经,林慕被他的样子唬到了,背上起一层冷汗。为安慰程彬,打着哈哈说:   “会出什么事,怎么可能会出事,案子已经结了,你妹妹也当面向她赔礼道歉了,那天我们都在,你妹妹的样子很诚恳,还跪下求人家原谅,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程彬低着头不说话,手上一下一下揿按着打火机的开关,青色的火苗一上一下,过了很长时间,程彬才开口:   “她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林慕道:   “案子已经上诉到高院了,高院也已经判了——”   程彬显得有点不耐烦:   “我说的不是案子,案子现在不谈了,我说海若,她这个人不会这么容易放弃,你看她的样子像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吗?在那种地方关了四年,就算正常人也疯了,而她呢,她非但没有被逼疯,出来之后还想报仇,你说这个女人多有韧劲。我们不过在拿钱消灾而已,如果我们家没这么多钱,这场官司的结局会怎样,程琳会逍遥法外吗?不会,她会坐牢,会判刑,而且会被判重刑。”   一直很疼妹妹的程彬居然会跟林慕说这番话,这让林慕有点意外。   “她的确不一般,老实说挺让人佩服的,官司打成这样,我也觉得内疚,我很想帮她,但又不知道怎么帮,总觉得无论做什么都像在演戏,她会接受我们所谓的帮助吗,不,不会,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这一点正好跟她柔弱的外表相反,她的样子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其实可坚强了。”   林慕见程彬一个劲抽烟,知道他的心情跟自己一样,不好受。其实程彬此时的心情跟林慕不完全一样,他除了内疚之外还有担心,担心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海若站在十六楼的窗口,这里是她的新家,才搬来不到一个月。每天她都要在窗前站十几个小时,从天亮一直站到天黑,除去吃饭的时间,她就那样脑子一片空白的站着。   楼下是一条马路,早晚高峰都会堵上半个小时的车,马路对面是一家公园,公园里高大的乔木青绿色的树叶从围墙上露出来。春天到了,孩子离开自己快五年了,这五年过得暗无天日,每天都在痛苦中挣扎,孩子可爱的模样时不时出现在眼前,有时候恍恍惚惚的觉得孩子在叫自己,等回过头一看,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那种失落,那种惆怅,那种痛撕心裂肺般折磨着她。   盯着手机上一个电话号码看了很久,海若终于拨通了这个电话。响了几声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姜小姐,你好,好久没见,你是不是想我了?”那个人说话腔调油嘴滑舌,透着一股轻浮。   海若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对那个男人说:   “最近怎么样?”   “姜小姐,你几时这么关心我了?”   海若道:   “我一直都很关心你呀,难道你不知道吗?”   “嘿嘿,姜小姐真会开玩笑,你怎么会关心我这个通缉犯呢。你的官司怎么样?赢了还是输了?我看八成输了吧,那个女人有通天的本事,他们家这么有钱,她会让你赢官司吗?那娘们真不是东西,我和明建平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居然过河拆桥,早晚有一天收拾她。”咬了咬牙,道:   “你知道那娘们有多坏吗,她居然报警抓我,还好我机灵逃了,否则现在在牢里待着呢,我知道一旦被抓,判的不会轻,少则十五年,重则无期,死缓都有可能。她出卖我,我用□□在银行开了一个账户,让她往我的账户里打钱,她居然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警察,那天我去机器上取钱,发现好像被人跟踪了,拔腿就跑,还好我跑得快,否则就要被抓了。那两个人肯定是便衣,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妈的,臭娘们不是东西。”影子恶狠狠的骂着。   海若冷然一笑,道:   “影子,你想不想赚钱,赚一票大钱。”   “哼。”影子冷哼了一句,道:   “老子贱命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抓,本来已经找到金主了,没想到那娘们不是东西,怎么,姜小姐有发财的机会吗,说来听听。”      ☆、第五十二章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帮你,但我能力有限,帮不了你,明建平临死的时候对我说,你是他的好兄弟,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让我帮你。”明建平压根没对海若说过这话,海若这么说也是想稳住影子。   影子整天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正是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海若这么一说,影子竟有点感动。   “还是姜小姐你讲义气,那娘们简直不是东西,家里这么有钱还这么小气,问她要几个钱比登天还难,她算什么东西,把老子惹毛了,总有一天做了她!”电话里的声音充满火药味。   这正是海若想要的结果,她正在布一个局,影子似有上钩的可能。   “你恨程琳,我也恨她,如果不是她,我现在还跟老公孩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她抢走我老公,害死我孩子,还利用卑鄙的手段让我输官司,我恨不得抽她的筋剥她的皮。”海若咬牙道。   影子见海若这样,有一种找到同道中人的感觉,在电话里把程琳骂了个底朝天,然后对海若说:   “姜小姐,你说吧,要怎么教训那个女人。”   海若慢条斯理的说:   “教训她太便宜她了,反正她有的是钱,只要她肯拿钱出来,以前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   影子有点激动的说:   “姜小姐,你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没想到姜小姐也喜欢实质的东西,姜小姐能不能给我指一条发财的路,如果能的话,我就——,就对姜小姐感激不尽。”本来想说拿到了实质的东西就分姜小姐一半,可贪念让影子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的儿子很可爱,跟我死去的儿子一样可爱,小名叫乐乐,就是快乐的乐,在国际幼儿园读书,下个星期四他们学校有一个社团活动,去中心绿地野餐。”海若点到为止,就看影子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电话那头的影子显得有点兴奋:   “谢谢你姜小姐,你真是一个大好人,我正愁找不到发财的门路呢,姜小姐,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海若道:   “万事小心,祝你马到成功。”   电话里的影子笑了起来:   “哈哈,姜小姐你真会说话,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人,爽快,讲义气,急人所急,想人所想,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海若真是哭笑不得,她又怎么会和这种人交朋友呢。挂了电话,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条车来人往的马路,想:“一天又将过去了,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走。”   也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待那条马路上的车越来越少的时候海若才拉上窗帘。今天有点热,脱了外面的衣服扔在椅子上,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面的吊扇出了一会神。觉得有点累,便合上眼睛想眯一会,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懒得去厨房拿早上买的粢饭吃,她想小睡一会,没想到一觉睡到大天亮。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漏进来,地板上一道明亮的光线从墙角一直延伸到床底下,海若觉得头有点疼,昨天晚上睡下的时候忘了盖被子,起来之后鼻子有点塞,喉咙也有点不舒服,像是感冒了。眼睛无意中一瞥,正好瞥到挂在墙上的挂历,她记得今天是星期五,二十一号,下个星期四还有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那是四月二十七号,那一天不知道是什么天气,晴,多云,亦或下雨。谁知道呢,管它呢,什么天气都跟我无关,反正我又不出门。   胃忽然疼了起来,这才想起昨天吃过早饭之后就一直没吃东西,得去厨房弄点吃的,昨天买的粢饭大概已经坏了,这几天温度很高,东西不能久放。那么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米好像已经吃光了,柜子里是不是还有方便面,好像也吃光了,吃光了不是买过吗,好像没买,又好像买了,不记得了,最近的记性很差,老忘事,都不敢做菜,上次煎荷包蛋差点把厨房烧起来,往锅里倒了油之后就忘了。   本来被胃疼骚扰的海若想起来弄东西吃,可她实在太累了,一躺下就又睡着了。   星期四下午,乐乐学校的老师打电话给程琳,说乐乐不见了。老师在电话里的语气显得很焦急,程琳想儿子今天去野餐的,怎么会不见,难道带班的老师没有看好他,让他走丢了?这些老师真是太不负责任了,我要去骂他们。   然而直到晚上都没有孩子的消息,那几个老师被程琳骂了个狗血喷头,可这样也无济于事,孩子不见了就是不见了。   如果是绑架,绑匪也会打电话过来,程琳和张岳的手机,包括家里的电话都保持畅听,可一直守到深夜都不见绑匪打电话来。   “我看还是报警吧。”林慕把程彬叫出来对他说。   程彬有他的顾虑:   “万一撕票怎么办?”   林慕急道:   “没人打电话过来,谁知道是不是绑架,公园附近都找遍了,连窨井盖都掀开看过了,都不见孩子,这事奇了。”   程彬抬头看林慕,脸上的神情有点茫然。   林慕诧异的看向程彬,道:   “你怎么了?”   一个想法忽然在程彬脑子里一闪而过,他飞快的朝门口跑去。   程彬毫无征兆的举动让林慕吃惊,他追了出去。   “彬子,你干嘛?”   程彬跑到门口,他的车就停在那,等到了才发现没带钥匙,又赶紧往屋里跑,林慕又在后面追。   “彬子,你要去哪儿?”   程彬像没听见林慕的话,飞快的跑上楼。   客厅里坐满了人,程琳哭成了泪人,兰兰正在安慰她。   “你要坚持住,如果连你也垮了,那可怎么办。”   李蓓抬头看楼上,程彬风风火火跑进来不知干什么,很快程彬便从楼上下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劲追问的林慕:   “彬子,你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吗?”   程彬一脸严肃,没有回答林慕,飞快的跑下楼,又飞快的跑了出去。   李蓓走到窗前,见程彬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林慕开了汽车的门也坐了进去,李蓓纳闷的想:“这两人上哪儿呀?”   李蓓和兰兰成了程琳的朋友,云南那边的丽丽失踪不见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她的那家店现在是兰兰的,兰兰叫来李蓓,李蓓从医院辞职了,两个人一起经营,专卖旅游纪念品,生意不错,一年不到就买了车,两人还打算在市区买房呢。   程彬边开车边给海若打电话,林慕一开始不知道他打给谁,电话一个劲响就是没人接听。林慕也不敢问,生怕正在开车的程彬一分神出什么意外。   等电话终于接通了之后才知原来程彬给海若打电话呢。   “海若啊,是我,程彬,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呢?我外甥不见了,不知道被绑匪绑架了还是怎么的,今天他们学校组织去野餐,就在中心绿地那边,人挺多的地方,等老师整队的时候忽然发现乐乐不见了。”   林慕想:“听程彬的语气好像怀疑姜小姐,他为什么怀疑姜小姐呢?”林慕细想之后不禁毛骨悚然,难道她想报仇!   程彬和林慕出现在海若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程彬在屋里看似随意的转了一圈,笑对海若:   “这屋也太小了。”   海若租住的是一套一室户,房子很小,总共不到三十平米。   海若笑道:   “一个人住够了。”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折叠式小餐桌,屋里没有冰箱,墙上的空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牌子有点陌生,应该是国产的。   “家里太小,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海若尴尬的笑笑。   程彬到不认生,大咧咧在小餐桌旁的折叠椅上坐了下来,屋里只有这一把椅子,被他抢占先机之后,另外两个人就只能站着。   “今天难得大家这么高兴,一起去吃饭吧。”   “好啊。”海若爽快的答应着。   林慕不知程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外甥不是不见了吗,怎么还有心情跟别人吃饭。   今天的这顿饭不可谓不丰盛,程彬的心情看起来不错,特能说,林慕跟程彬是多年的朋友,他知道程彬这人有个毛病,爱摆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高傲,其实不是,他这人就这样,所以刚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清高。   程彬神采飞扬,谈吐幽默,一点都没有被外甥失踪不见的负面情绪影响。从两人的谈话中林慕知道了一些发生在云南的事,原来海若真是程彬救的,她一开始装失忆,程彬信以为真,他的一些朋友都劝他少管闲事,还说这女人来历不明赶紧脱身,当心惹火上身,程彬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不听朋友们的劝。   听着听着,林慕有了新的发现,程彬对海若的态度有点超出友情,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被我看出来了。   饭吃到很晚,等走出饭店门口的时候,程彬忽然对海若说:   “我外甥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绑架了。”程彬低了低头,情绪很低落,轻声道:   “如果你有我外甥的消息马上通知我。”   海若朝程彬点点头。   程彬对海若笑笑,他很想把心里想说的话和盘托出,他想问海若乐乐是不是她绑架的,可这样的话毕竟没有说出口,他怕伤害海若,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海若回到家已是深夜,她躺在床上,耳朵里嗡嗡的像飞进了一群蜜蜂,她知道乐乐在哪儿,下午的时候影子给她打来电话,乐乐在他手上。程彬今天的意图海若明白,他不是专门请她吃饭的,而是希望她说出乐乐的下落。      ☆、第五十三章(大结局)   躺了一会迷迷糊糊居然睡着了,恍惚中听见有人按门铃的声音,海若从猫眼里看到了程彬。   “能开一下门让我进来吗?”程彬身上酒味很浓,刚才他喝了不少酒。   海若开了门站在门口,没让程彬进来。   “怎么了?”   程彬朝里张望了一下,把只开了一条缝的门开大,自己走了进来。   “外面好冷。”   已经过了清明,天根本不冷,海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怀疑我把他外甥藏起来了,进来找呢。   刚打过电话给程琳,仍然没有外甥的消息,程彬真急了。   他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   “海若,你能告诉我乐乐在哪儿吗?”他说话声音颤抖,红着眼圈,一脸憔悴。   “我不知道你外甥在哪儿,你怎么这么问我,难道以为我绑架了你外甥?” 海若说的认真,一点都不像撒谎的样子:   程彬讪然的笑了笑,没凭没据的这样怀疑人真是不好。   “对不起,我随口问问,你别往心里去,如果你知道乐乐的下落马上通知我,我真的很着急,乐乐这么可爱,我很喜欢他,他不见了我真的急,但又有什么办法,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看来这孩子凶多吉少,说不定被人贩子拐走了,他才只有四岁,什么都不懂,我很担心他,真的很担心。”   海若点了点头,说:   “现在孩子是家里的宝。”   “是啊,孩子不见了,家就等于散了,所以如果你有乐乐的消息尽快通知我,好吗?”   海若点头道:   “放心吧,我会的。”说到这里,问程彬:   “你们报警了吗?”   程彬摇头道:   “没呢。”   “为什么不报警?”   “等过了二十四小时再说。”   海若的样子显得很平静,一点都看不出遮掩的痕迹,程彬矛盾着,她到底有没有绑架乐乐,如果有,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如果没有,不是冤枉她了吗。   “海若,你能对我讲实话吗?你真不知道乐乐的下落?”程彬抓住海若的手,激动的说。   海若苦涩的笑了笑,道: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干那种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程彬见海若误会自己,赶紧解释:   “不是的海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绑架了乐乐,我想你也不会这么做对不对?我只想你对我说实话,乐乐到底在哪儿?你是不是知道,如果你知道就告诉我,我都快急疯了。乐乐才只有四岁,他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如果出什么事那是一辈子的事,会留下童年阴影的。”   “我没有绑架你外甥,真的。”   海若一脸真诚,不容人怀疑,程彬不想再逼问她,如果她什么都不想说再问也没用。   程彬带着满满的失落走了,海若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乐乐的下落,可她不会说,永远都不会说。   第二天接到影子的电话,影子在电话里说那小孩太难搞了,让海若带一带,此时一个念头在海若脑中一闪而过,让我带孩子是吗,好,我知道了。   乐乐见了海若不再啼哭,而是喊着要回家。孩子的确很可爱,长得白白净净,一双机灵的眼睛总是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可能受了点苦,所以孩子才会用这种眼神审视身边的人。   “阿姨,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乐乐,快乐的乐。”孩子一脸天真。   海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   “是啊,阿姨来接你回家的,你睡一觉就到家了。”   孩子似乎有点不信,别过头朝车窗外面张望。   “阿姨,我家在市区,不在农村。”乐乐看到了车窗外面的农田,他尽管年纪小,但却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居然被他发现了异样。   海若把他搂在怀里,道:   “你刚从坏人那里逃出来,坏人正在抓你,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能马上回家,马上回家会被坏人发现的。”   乐乐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   “阿姨,你说的是真的吗?”   海若笑道:   “当然是真的。”   “那阿姨你又是什么人呢,你是警察吗?”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我是来救你的,你快睡觉吧,等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阿姨,我想见妈妈,想给妈妈打电话。”孩子像是要哭了,他强忍着,硬是没让眼泪流出来。   海若把他往怀里搂了搂,道:   “现在还不能打,现在打了会让坏人怀疑的,万一坏人追来了怎么办?等下了火车之后再给你妈妈打电话好不好?”   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   “等下了火车再打。”   “嗯,真是个乖孩子,快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孩子在海若怀里睡着了,她把孩子放在床上,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子,走了出去。这一列火车会开往北方的某一个城市,中途靠站的时候已是午夜,车上陆陆续续有人下来,同时也有人上去。海若站在车门口,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个抗大包的人不小心撞了她,她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往下一冲差点摔倒。   “你到底走不走啊?”那人一脸凶相,抗在肩上的包很大,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海若下了火车,那人回头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用方言骂了一句脏话,扛着大包走了。   海若站在月台上,看着上下火车的人流,在内心做着最后的挣扎。如果就这么走了,乐乐就永远回不了家,我本来也有一个像乐乐这么大的孩子,如果他还活着今年已经九岁了,可是他死了,死的时候才只有四岁。海若随着出站的人流往月台左侧走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走了乐乐怎么办,那孩子怎么办。心里的那个声音很强烈,可脚步却丝毫没有停下。   一年后。   程彬正式接任天赢集团董事局主席,张岳因职务侵占被检察院带走了,案子还在审,不过离最后判决的日子已经不远了。程光耀不念亲情,铁面无私,坚决严惩张岳,除了以儆效尤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替女儿报仇。   自从乐乐失踪不见之后,程琳疯了,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不得不送去医院治疗。   这天,林慕来找程彬,他见程彬穿着正装,忍不住笑了起来,程彬诧异的看着他,道:   “是不是帅呆了?”   林慕边笑边摇头:   “第一次看你穿得这么正儿八经,觉得好笑,你以前很随便,穿的很休闲,忽然一下子变成这样,有点不习惯,我笑你,你不要见怪。”   程彬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啧了啧嘴,说:   “穿成这样,挺变扭的。”   门在这个时候叩响了,兰兰手上拿着几份文件走了进来。   “咦,你怎么来了?”兰兰把文件摊开在程彬面前的桌子上让他签字。   林慕道:   “来找程彬玩。”他见兰兰穿着职业装,又见她拿文件进来,就知道兰兰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程彬很快在文件上签了字,完了之后兰兰便抱着一叠文件走了。   等她走了之后,林慕问程彬:   “做不成女友做秘书了,是不是还有戏?”   程彬道:   “你想哪儿去了,我的秘书请了产假,临时用的她。”   林慕诡异的一笑,说:   “看得出来她对你还存有希望,考虑一下吧,你都这把年纪了。”再过一个月就要结婚的林慕很关心程彬的终身大事。   “你知道她不是我的菜。”   “那你的菜是什么?”林慕跟程彬隔着一张办公桌面对面坐着。   程彬没有回答林慕他的菜是什么,他对林慕说:   “走,喝酒去,好久没跟你喝一杯了。”   两人坐在油腻腻的排挡上吃饭,林慕看了看边上的人,笑对程彬:   “人家都是汗衫裤衩,只有咱俩穿成这样,我觉得特装逼。”   程彬脱了衬衫,光着膀子,笑对林慕:   “这样不就好了。”   林慕这人有点一板一眼,平时都穿制服,即使在家里也从不光膀子,今天破例了,跟程彬一样光起了膀子。   “真没想到你会请我来这种地方吃饭?我还以为是哪家大饭店呢,你做了老板我本来还想噌一顿好吃的呢,没想到是排挡。”林慕玩笑着说。   “有的吃就吃吧,请你吃还挑精捡肥。”   林慕竖了竖大拇指:   “有你的,真有你的。”   两个人喝了四打啤酒,一直喝到排挡收摊。肚子里都是啤酒,像气球似的鼓了出来,连路都走不动,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   “乐乐还没找到?”   程彬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他出了一会神,对林慕说:   “这孩子找不到了。”   这一年来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找那孩子,一点音讯都没有,难怪程彬会说这话。   “没想到带走那孩子的人真是她,她会和孙昊伟串通,虽然孙昊伟伏法了,但他也不知道孩子的下落。”   程彬抽了口烟,心情很是郁闷:   “那天晚上我去找过她,她的样子显得很平静,我本来是怀疑的,见她这样就不好再怀疑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心机,如果当时多长一个心眼也许就不会这样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大意了。”程彬痛苦的把头埋在手心里。   林慕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   “这事不能怪你,谁知道她会跟孙昊伟串通,谁又知道她会把孩子带走。我始终觉得她不是那种坏女人,你放心吧,孩子不会有事,乐乐不会有事。”   “但愿如此吧。”程彬幽幽的说。   一个月之后,张岳的案子宣判了,他以职务侵占被判有期徒刑七年,程光耀毫不手软,所有的罪证都是他递交的。   一天早上,乐乐忽然出现在程家位于半山腰的豪宅门口。见了外甥程彬高兴得直掉眼泪。   “乐乐,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呀?舅舅找了你很久知道吗?”   一年多没见,乐乐长高了不少,孩子脸色红润,还像从前那样活泼。   “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妈妈呢。”   看着一脸天真的孩子,又想想痴痴颠颠的妹妹,程彬心痛不已,他抱起孩子。   “你妈妈去旅游了,要过几天再回来。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送你回来的?”   “是阿姨送我回来的。”   “阿姨?什么阿姨?”   孩子道:   “就是救我的那个阿姨。”   “阿姨人呢?”程彬朝门口张望。   孩子伸手往外一指,道:   “她就在外面。”   程彬把孩子交给佣人跑了出去,然而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海若来过,她刚才是不是来过?乐乐是被她带走的,她没有伤害孩子,把孩子完好无损送了回来,她不是坏人,而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程彬沿着下山的公路去找,一直走到山下都不见海若的踪影。他有点失落,蹲在路口抽起了烟,抽着抽着发现马路对面好像有人,抬头朝前看去,那不是海若吗,她穿一件碎花连衣裙,头发留长了,站在那里等车。   海若低头看着手上的报纸,没发现马路对面的程彬,程彬朝她走去,她还在看报纸,一点都没有发现有一个人正朝她走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